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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程氏今年不過年方三十,生的面如滿月,眉若遠山,倒是個美人。程家門第不高,顧武德討繼室時,也是看中了程氏的姿色。程氏貪圖顧家富貴,又戀慕顧武德俊朗,便不顧他竟大了自己八歲,嫁過來做了繼室。

  兩人成婚之後,倒也和和美美的過了段日子。只是顧武德那風流的脾氣始終不能改過,又怎會為了一朵嬌花就棄了整座花園?程氏進門時,西府里已有兩房姨娘。程氏過門不到兩年,顧武德又陸續納了三房。這程氏不是個容人的婦人,管不了顧武德便同那些妾室整日吵鬧,是非不斷。顧武德見家中不寧至此,索性便在外頭又養了外宅。程氏氣生氣死,卻毫無辦法。

  這顧武德雖風流好色,子女份上卻福分淺薄,先妻宋氏只遺下一子,便是顧思杳。程氏入門十餘年,也只為他生下了個女兒,除此之外便再無所出。

  程氏進了顧家,去了侯府兩趟之後,見那邊府邸裝飾,比西府這邊華麗許多,顧王氏話里話外又始終偏向長房,對侯府那邊便生出許多怨懟。自打顧婉同宋家訂了親,程氏更埋怨顧王氏偏心,有這等好事也先想著長房的孫女兒。如今見顧武德父子二人孝敬顧王氏,不由便生了這幾句酸話出來。

  顧思杳聽這話極不順耳,但因她是繼母,也不能公然頂撞,便不言語。

  顧武德便斥道:「一家子人,還說這兩家子話?幾條鰣魚罷了,也值當你這等聲聲氣氣。」程氏卻哼笑了一聲:「幾條鰣魚?好大的口氣!杳哥兒才掙了幾個銀子,你腰杆子便這等粗了。這屋裡又沒外人,你跟誰裝胖呢!」顧武德被妻子氣的吹鬍子瞪眼,卻因懼內久了,也說不出什麼重話來。

  程氏見這父子二人皆不言語,心中得意,又點頭道:「我就說你們爺們兩個,一天天的只知道敗家。這家子若不是有我操持,當年老侯爺的臉面也要叫你們敗光了!」話未說完,頓了頓又道:「既然都不是外人,你便將那件事答應下來,也算我央你一回。兆豐是你小舅子,也不是外人。」顧武德面色難看,遲疑半晌,說道:「兆豐的才學,你也心知肚明。這人若舉薦了,怕是朝里有人要說閒話。」程氏不以為然道:「你一年舉薦那些人,各個都是有才學的?我瞧著,也不過那麼回事!你是江州中正,舉薦自己的舅子,誰人敢說你不成!」

  顧武德聽了妻子這混不講理的言語,七竅生煙,一時想不出話來。

  顧思杳卻忽然淡淡開口問道:「敢問父親,繼母要舉薦之人,可是程兆豐?」程氏聽了這話,心中便有幾分不高興,口裡說道:「杳哥兒,他好歹也是你舅舅,你怎麼能直呼他名姓?」顧思杳看著繼母,一字一句說道:「我只有姓宋的舅舅,並沒有姓程的舅舅。」

  程氏見繼子竟當面忤逆自己,他既然不認程兆豐是他舅舅,自然也不認自己是他母親,一張臉頓時拉了下來。正要開口斥責,卻聽顧思杳又道:「這朝堂上的事情,繼母還是少插嘴的好。」

  這一言,當真氣炸了程氏的肺腑,她同這個繼子一向處不好,但以往顧思杳在她跟前還算的上恭敬。直到近些日子,他在她面前連這半分的尊敬也沒了,不止晨昏定省再不見人影,話里話外的口氣也冰冷的很。如今,他竟然還當眾直斥她不算母親,甚而教訓她不該插手公事。程氏潑辣了半輩子,哪裡受得了這個氣?!

  當下,她眼圈一紅,向著顧武德道:「你瞧瞧你的好兒子,這說的都是什麼話!」

  程氏只顧向顧武德要公道,卻不甚嗓門大了驚著了膝上的顧嫵。顧嫵嚶的一聲哭泣起來,程氏心疼女兒,忙扔了粥碗,揉哄女兒。顧嫵卻抽噎個沒完,哭到後來竟有些喘不上氣來。程氏心中火旺,索性抱著女兒起身,向著顧武德斥了一聲:「今兒的事,你便看著辦罷。不給我交代,我定然和你沒完!」說著,便瞪了顧思杳一眼,往裡屋去了。

  顧武德當著兒子的面被妻子斥責,甚覺沒有面子。他大了程氏八歲,便事事總讓著她,然而當著獨子面前,又不免念起亡妻。他先妻宋氏,本也是世家出身的小姐,容貌娟秀端莊,性子溫柔軟款,與他做了幾年夫妻,倒也和樂。這宋氏只替他生下了一個顧思杳,自此之後再無所出。她身子又不甚好,顧思杳四歲那年便一病身故。顧武德雖生性風流好色,倒是個長情之人,總還念著亡妻舊情。續弦程氏潑辣刁悍,每每同她口角,顧武德不免便更加懷念亡妻的萬般柔情。

  顧思杳與程氏素來不和,程氏這繼母當的也差強人意,顧武德於這些事心裡也都知道。如今見兒子當面頂撞了繼母,他心中便生起了些許愧疚。

  第16章 拒絕

  內宅不和,是這一家之長最為心煩之事。

  程氏再如何,到底也是顧武德的正妻,也是這內宅女主,倘或她與兒子處不好,顧武德也是頭疼。

  顧武德清了清喉嚨,沉吟片時,說道:「她到底是你繼母,往後在她跟前說話,還是客氣些罷。」顧思杳面色淡然,頓了頓,垂首道:「父親教訓的是。」言罷,又道:「然而父親,這程兆豐不學無術,品德又劣,去年科舉舞弊,被學正註銷了功名。這樣一個人,若是保舉上去,怕是要惹來禍患。」

  顧武德是官場上有名的好好先生,卻倒還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自然曉得其中利害關係,點頭說道:「為父明白,你才自桐縣回來,想必旅途疲乏,還是快些回去歇息罷。」顧思杳曉得他是要去安撫那程氏,劍眉微抬,並不多言,便告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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