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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秋陽並不難於此,但因從未與傅家透過家底,眼下倒也不好說破,略推了推,便收了下來。

  二人又說了些閒話,季秋陽忽然話鋒一轉,低聲微笑道:「在下今日過來,還有一樁事,想請員外給個話。」傅沐槐頗為好奇,便問道:「什麼事?」季秋陽先自不語,只看了周遭一眼。

  傅沐槐便對一旁侍奉的小廝道:「去廚房吩咐一聲,午時多做幾個菜,我留先生吃飯。」那小廝應聲去了,堂中只餘二人。

  季秋陽見並無旁人在場,方將那段心事,告與傅沐槐。

  傅沐槐聽了,起身在堂中踱來踱去,不置可否。季秋陽又笑道:「在下自知,以在下目前的境況,自是高攀不上的。然而若是在下此番能夠得中,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傅沐槐這才說道:「先生這話就過了,我自來不以門閥為見的。我倒也很中意先生的人品學識,只是我家太太眼界倒是有些高了。再一則,我家裡也有些不得與外人道的難處,先生也該清楚。」他這話說得含糊,季秋陽卻是心知肚明,傅家沒有子嗣,若是女兒出嫁,這家自然是絕了戶的。上一世的傅沐槐便是因此,才與傅月明招贅。

  他來前也想過此節,今見傅沐槐提起,便將事前想好的意思講了出來,又說道:「員外的難處,我自然明白。然而我是不願入贅的,故而斗膽想了這個主意,不知員外以為如何?」

  傅沐槐聽了,心覺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踟躕了一陣,當即說道:「先生肯讓步至此,我又有什麼好說的?只是我家太太的性格,以先生目下的境況,只怕是不能夠答應的。」季秋陽深知這傅沐槐素來畏懼妻室,家中的事情,大多聽從太太調遣,當即笑道:「員外不必多慮,我也並非今日就要員外點頭。只是要和員外做個約定,還望員外不要在這段時日裡,受了旁人的插定。我此番進京,差不多年底就有消息。若是我果然不行,員外再做別的打算也不遲。」

  傅沐槐聽他如此說來,心中倒生起疑竇,暗道:他雖在我家教書,又同月兒相識,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得知有適齡配偶,求娶也是情理之中。然而看他這般樣子,莫非竟與月兒有些什麼?想著,便問道:「先生肯如此委屈,難不成……」季秋陽見他生疑,當即笑道:「在下思慕姑娘,同姑娘定有盟約。然而我二人卻是清清白白,並無絲毫越禮之處,員外大可安心。」

  傅沐槐聽聞,心中暗道:都已私定終身了,哪談得上什麼清白不清白!昨兒回來雖也聽家人私下的言語,我卻只當是閒話罷了,熟料竟當真如此!

  他雖甚感不悅,但究竟是疼愛女兒,並不是那等食古不化的道學君子,又非趨炎附勢之人,當即說道:「你們也當真荒唐,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好這般了。我是不大在意門第的,只是家裡太太那邊不好交代。先生如真有心,此番定要高中,不要白白辜負了小女。」季秋陽聽他這般說來,知曉他已然應了,連忙說道:「員外放心,在下必定盡力而為。」

  ☆、第九十二章 母女爭執

  二人翁婿之誼已定,便分外親熱起來。傅沐槐又仔細盤問其家世門第並家中尚有何人等語,季秋陽答道:「在下委實是淮南人士,祖上皆是讀書之人。季氏不幸,族人凋零,我家又是幾代單傳,前年父母亡故,更無一個兄弟姊妹,至今孑然一身。家中本有幾畝薄田,因我出來遊學,便托與了家人照管。」

  傅沐槐聽了這話,趕忙問道:「那將來你同月兒成婚,你卻打算到何處居住?」季秋陽見他這般問,便知他是捨不得獨女遠嫁,遂笑道:「自是還在徽州,若是出仕調往別處,再另作打算。」傅沐槐聞說,心中鬆了口氣。二人說了回話,季秋陽終究不大放心,便說道:「今日雖並非插定,究竟也是婚約,還是立個文書為好,員外以為如何?」傅沐槐心覺此言有理,也恐他將來金榜題名,富貴榮身之後毀約,反而誤了女兒終身,立時一口應下。

  當下,傅沐槐便使小廝取了文房四寶來,登時寫就一封文書,與季秋陽各自署上名諱,一式兩份二人各執其一。

  待文書立好,已是晌午時分,傅沐槐了卻一樁心事,甚是開懷,叫家人開飯上來,又將家中存著的玫瑰燒提了一壇上來,與季秋陽對飲。

  陳杏娘在上房聽說,不住口的埋怨道:「一個教書先生罷了,也值得這般抬舉!」傅月明聽母親話語蔑屑之意甚濃,心中不平,禁不住說道:「先生初來咱們家時,母親那等殷勤客氣,奉若上賓,唯恐怠慢了人家。到了如今,竟說出這等話來了。先生在咱們家這段日子,里里外外也幫了那許多忙,母親不說謝,倒排揎起人家來。」

  陳杏娘見她出言維護,心中疑竇更深,向著屋裡幾個丫頭打了個眼色,寶珠、冬梅與小玉便退了出去。陳杏娘這才握著傅月明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問道:「我有話要問你,你可得說實話。」傅月明不明所以,略有些心虛,強笑道:「母親有什麼話要問?還把她們也給攆了出去。」陳杏娘望著她,沉聲說道:「我叫丫頭們出去,是要留你的體面!你實說,你同那個季秋陽到底有些什麼?!」傅月明心中微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只說道:「母親這話什麼意思,女兒不明白。」

  陳杏娘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你老實講,你同他是不是私下裡好上了?」傅月明頓時雙頰紅透,支吾說道:「母親說這是什麼話?哪有此事!」陳杏娘卻道:「你不要當我病了幾日,就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任由你胡天胡地的亂來!嗔道前頭你話里話外總回護於他,家裡凡有大小事,就讓他來出頭。你要自己挑女婿啊,別做夢了!你也不想想看,那季秋陽有什麼身家,窮秀才一個,只靠著教書,連他自個兒都養活不起!難道你要跟了他去討飯麼?!這麼大的人了,凡事一點成算也沒有的,整日家心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我可告訴你,就算林家的事兒不成,你同季秋陽的事兒,我也決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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