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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丫頭上前,向他低聲笑道:「知先生夏日勞苦,我家姑娘打發婢子來與先生送些茶點酬勞,還望先生不要嫌棄。」季秋陽眼觀此女生得有幾分顏色,面孔卻生,不似傅家下人,便微笑問道:「你是哪位姑娘的丫頭,倒來與我送點心?」那丫頭低聲笑道:「長日無事,先生只管享用便了,點心又沒毒的,何必只顧問呢?」季秋陽淺笑道:「你不說,這點心我可不敢收,你還拿將回去,上覆你家姑娘,稱季某多謝了。」

  那丫頭連忙說道:「先生不收,我回去可要吃姑娘責罰呢,求先生可憐可憐罷。」季秋陽只淡笑不語,那丫頭緊咬下唇,半日才說道:「既是先生執意相問,婢子不敢不說。婢子是大姑娘的丫頭,姑娘看今日天氣炎熱,恐先生受酷暑之苦,親手做下這壺蜜煎梅湯,拿冰湃過,使丫頭送來與先生消暑。先生倘或不吃,婢子必要挨一頓板子呢。」季秋陽聽聞此言,心中狐疑,面上不動聲色,只假意笑道:「既是你家姑娘送來的,我不收便是唐突,你將東西擱在桌上,就去罷。」

  那丫頭見他吐口,趕忙將盤子放下,卻又不去。走回來,向季秋陽搔首弄姿,擠眉弄眼,又一手輕輕提起裙裾,露出底下一雙穿著大紅緞子繡芍藥花樣繡鞋的小巧金蓮,低低笑道:「先生何必眼裡只看得見姑娘,婢子哪裡不及她呢?」

  季秋陽看她如此情態,心中冷笑不止,臉上還是微笑道:「難得你有這番情意,我又不是木心石性之人,豈不動意?你家姑娘人生得好,卻人事兒半點不通,白可惜了那副模樣。」那丫頭聞說,心裡大喜,當即就要解衣上榻,做配成雙。

  季秋陽連忙阻道:「這裡不好,恐一時有人進來。」又笑道:「天長日久,何必急在一時?還是待夜裡二更時分,人都睡了,你悄悄出來,在西北角牆根子下頭搭一架梯子,接我進來。當著露白風清,咱們好生耍耍,豈不甚好?」

  那丫頭紅著臉,低聲說了句「好」,又連忙道:「先生既是與我約了,定然要來的,不要辜負了我這番情意。」季秋陽笑道:「你叫個什麼名字?你既同我好,也得給我個什麼,算作信物。」那丫頭笑道:「我叫蕙香,先生記著。」又從袖裡摸出一副手帕,交予季秋陽收了。

  正當此時,外間傳來人聲,那丫頭恐為人撞破,又見已然得手,便慌慌的去了。獨剩季秋陽靠在榻上,握著那手帕子,低頭靜思:我才進來多少時候,這賤婦就要動手了,當真是看不得她姐姐高興的!既然如此,那便叫她來嘗嘗我的手段。

  ☆、第二十九章 將計就計

  那蕙香見勾搭得手,又聽得外頭略有人語,唯恐被人撞破機關,忙忙地走了出去。待行到外間廊上,她四下張看了一眼,就見抱書打從外邊走來,嘴裡嘟嘟囔囔不知在罵些什麼,便下了台階要走。那抱書已走到廊下,見了她便問道:「蕙香姐,你做什麼從我們屋裡出來?先生又一個人在屋裡。」蕙香心中有病,把臉飛紅了,張口斥道:「我做什麼要同你這小猴子說?自然是姑娘打發我來有差事。」說畢,抬腳向外走,急匆匆的就去了。

  原來抱書正同門上幾個小廝賭骰子,輸了錢回來,心裡不痛快,又被蕙香平白罵了一通,滿肚子怨氣。回到屋裡,谷嘟著嘴,季秋陽喚他燉茶,他也慢吞吞的。

  季秋陽瞧出來,叫他過去問明白了,便笑道:「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茄袋裡有些散碎銀錢,你拿幾個去,抵了今日的窟窿。」抱書說道:「先生的錢,我怎好拿的?」嘴裡說著,腳步卻去得飛快。少頃,季秋陽又對他說:「那個常跟大姑娘出來的丫頭,你可熟麼?」

  抱書說道:「是桃紅姐姐,常拿果子給我吃,我們熟的。」季秋陽便向他說道:「要你帶個話給她,可行麼?」抱書知這是遞私話了,然而他才拿了季秋陽的銀子,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怎好推拒呢?便說道:「先生有什麼話只管說來,抱書見了桃紅姐姐一定說與她聽。」季秋陽遂低聲將那話說了,又道:「一定帶到,遲了那賊可就跑了。」抱書聽的連連點頭,轉身又出去了。

  蕙香回至寧馨堂,傅薇仙正在堂上坐著,見她回來,便問道:「怎樣了?」蕙香紅著臉掩口笑道:「成了,他約我今兒夜裡二更天在西北角下見,拿梯子接他進來。」傅薇仙冷笑道:「我瞧他拿腔作勢的樣子,還道他有多正經呢!原來不過是個道學家,偽君子罷了!」正說著,小丫頭荷花端了盞茶上來。傅薇仙因她是太太房裡的人,說話不大便當,遂叫了蕙香到裡間屋裡去,密議了半個鐘頭,蕙香方才出來。

  傅薇仙自家在床上躺著,眯著眼睛悶聲細忖:這蕙香雖是容貌不及那個蘭芝,年紀大了幾歲,又嫁過人了。然而這齣過門子的自然有出過門子的好處,什麼事兒心裡都明白的,不必如那些沒出門的丫頭一樣忸怩,也沒那許多顧忌。這事兒若成了,不止那季秋陽在傅家呆不下去,連傅月明也要壞了名聲。這樣品行不端的男子,日日在後宅廝混,那跟他讀書的學生還能有個乾淨?這季秋陽又是陳家薦來的,待這樁事發了,只怕那陳氏也沒臉再上門了。就是再好的親戚,也要生分了。這請先生上門教書的主意,又是上房母女兩個想出來的,弄出這樣的醜事來,這二人在家裡說話也要不響了。此真可謂是一石三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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