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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氏被斥了滿面通紅,立在原地一字兒也吐不出來,半日方才冷笑道:「你也不用這樣說,你滿心打你那如意算盤,可不防人家心裡有人了,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宋提刑聽說,趕忙問道:「你是從何處得知的?」宋氏便將今日在脂粉鋪里所見,一一道來,又說道:「我冷眼瞧著,親耳聽見那丫頭出來說什麼主人請那傅姑娘進去。那大姑娘走到後面,過了好長時候才出來,做什麼去來?若說他們沒些什麼,我把姓氏倒過來寫!」宋提刑聽這一席話,呆在原地。宋氏掃了他兩眼,冷笑了幾聲,便掀帘子出去了。

  獨剩宋提刑在屋內踱來踱去,低聲自語道:「好不好的,這傅家怎麼跟這煥春齋攀上了干係?那傅沐槐自來是個老實夯直之人,不過會做兩筆買賣罷了,此地官場裡吃他賺他的不少,也不見他有什麼作為。但如今看來,莫非這竟是個肚裡藏奸的?不成,總得想個法子,不能讓他們成了。」然而他雖定了起禍之心,卻思來想去,總沒定個主意。

  卻說季秋陽受林常安相邀,縱然不舍,也只得別過傅月明,前往書房。

  走到房內,卻見林常安坐在桌前,手裡撥拉著桌上的一方古琴。季秋陽邁步入內,看這公子哥甚事沒有的閒坐桌前,便有些不悅,然而看著兩人相交的份上,仍笑道:「林公子急招在下前來,所為何事?」不想,那林常安忽然暴跳起來,向他喝道:「季兄,你可當真不厚道!我這幾日四下探訪的姑娘,你明明認得,卻為何不告與我?還私下與她相會?!」

  ☆、第二十六章 擊掌明誓

  季秋陽見他暴跳如雷,心中雖是驚異無比,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親手倒了盞茶,遞與林常安,笑道:「這是才到的洞庭碧螺春,色味俱佳,公子嘗嘗,且消消這股火氣。」林常安將茶盞朝地上一摜,只聽「噹啷」一聲,碎瓷滿地,熱茶四濺。季秋陽也不著惱,仍是微笑道:「這可是景德鎮出的上好的青花瓷,一隻茶碗可值一兩銀子呢。林公子打碎了這一隻,須得賠我。」

  林常安聞聽此語,甚是氣惱,張口說道:「季兄,我可是將你當做把兄弟來看成的。你卻為何暗地裡與我下絆子?」季秋陽不答話,只招了丫頭進來掃了地,方才淺笑道:「林公子這話可就差了。林公子先前與在下說時,連這姑娘的名姓尚且不知,就是形容長相,也並沒描摹清楚。在下怎知,這位姑娘恰恰就是林公子那日所見?林公子這番責難,來得好沒道理。」

  林常安聽說,心念微轉,頓覺在理,便自愧失禮,連忙上前打躬作揖,皮臉笑著與季秋陽賠了不是。又將他扶到椅邊坐下,他自家在下頭站著,躬身問道:「煩請先生相告,這位姑娘是哪家女子,姓甚名誰,她父親是誰。我打聽了,好回去上告高堂,下聘求娶。」

  季秋陽面上淺笑,心中暗自計較道:我若不告與他,又或拿假話敷衍,未免顯得不夠磊落。再者,以他的耳目,要查出月明身世並非難事。倘或日後拆穿,我二人相見難免尷尬,也埋沒了這段交情,反倒不美。不如我現下便告與他,順水的人情,何樂而不為?他即便知道了,其實也未必能夠如何。

  當下,他便笑道:「便是我近來新收的女學生,她姓傅,其父就是城裡開興發木材行、興發雜貨鋪的傅員外。」林常安微微思索,當即說道:「可是號叫做沐槐的那個傅員外?討了陳孝廉的女兒做妻室,膝下只得兩個女兒,世人皆呼作傅絕戶的傅沐槐?」季秋陽聽了這番言語,心下微有不悅,面上還是笑道:「正是。」

  林常安得了消息,喜不自勝,只在屋裡踱來踱去,抓耳撓腮,又不住自語道:「如此甚妙,她家乃一商賈門第,我若求娶,是必定肯的。她如今這個年歲,正是說親的時候,我下手晚了,難免被人奪去。不成不成,我今日歸家,就同母親說去。」

  季秋陽在旁,冷眼看著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日,方才張口說道:「林公子,在下好心提點你一句。令尊令堂,只怕不會應允這門親事。」林常安猛然回頭,盯著季秋陽,問道:「為何?」

  季秋陽慢條斯理道:「公子府上乃是高門貴胄,世代為官,令尊雖見做這個知府,卻是在吏部里放了明保的,升遷指日可待。公子以為,令尊會讓一個商賈門第出身的女子進門做兒媳麼?就往日,在下在貴府上任教時,曾數度聽聞令尊與令堂談及公子婚事,他二人皆要為公子聘一位名門淑女以為妻室。傅姑娘的家世,只怕難以匹配。傅姑娘又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子,怕是不願與人做妾的。」

  林常安聽了這話,心中思忖了片刻,又緊盯著季秋陽,不覺冷笑道:「季兄與我說這話,無非是叫我知難而退。莫非,季兄竟也對傅姑娘有意?看你二人在這裡相會,又莫非你二人早定鴛盟?倘或如此,季兄不妨直言相告,我也並非無恥小人。」季秋陽默然不語,良久方才說道:「實不相瞞,在下的確對傅姑娘傾慕已久。然而我二人並無什麼終身之約,此乃我心中私事,與傅姑娘並沒什麼相干。林公子,切莫損了傅姑娘的清譽。」

  林常安聽得呆若木雞,半日忽然說道:「季兄,我委實不曾想到,你竟然是隋煬帝在世!」季秋陽頗為莫名,問道:「林公子何出此言?」林常安便指手畫腳地說道:「季兄說於傅姑娘傾慕已久,既是已久,那必然不是半年一年的事兒。那傅姑娘如今才多大,季兄初見她時,她必定還只是個女童。季兄竟能對一個女童心生愛慕,可不是隋煬帝麼?[1]」季秋陽只顧說話,一時忘了此事,不禁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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