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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月明臉紅過腮,雙頰滾燙,緩緩過去,向著那人道了個萬福,口裡低聲道:「見過季先生。」那人也起身,身子微躬,作了一揖,溫聲道:「姑娘好。」

  傅月明聽到這熟悉的話音,胸口劇震,心中一陣恍惚,不覺抬眼望去,只見眼前之人頭戴方巾,身著青衣,長身玉立,面容清癯,鬢若刀裁,發如墨染,兩道劍眉斜插入鬢,挺鼻薄唇,甚是俊逸,眼中含笑,十分溫煦和曦。她與季秋陽上一世皆死於非命,如今重逢卻已是隔世,天涯芳草,滄桑變化,現下這人又立在眼前,她鼻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第二十一章 聽壁角

  傅月明痴望著季秋陽,又猛然回過神來,唯恐失態,慌忙低了頭。二人見禮過,又各自落座。傅月明便在另一側的一張椅上淺淺的坐了,聽三人說話。

  只聽傅沐槐問道:「敢問先生,家在何處,是哪裡人士?家中見有何人?又如何到得此處?見作何生理?」陳杏娘在旁聽了,只覺此話問得無禮,便開口怪道:「人家先生才剛到,茶也沒吃上一盅,你就這樣的逼問,像什麼樣子?好不好的,就讓人瞧笑話。」

  那季秋陽淺笑回道:「不妨,在下既到尊府升任西席一職,家主問詢在下來歷身家也是情理之內。在下祖籍淮南,前年大不幸,父母亡故,平輩中只得在下一人,並無兄弟姊妹。在家居著,甚覺無趣,便想四下走走。於去年遊學到得此處,蒙本方學官抬愛,舉薦了在下到山陽書院講學。前日又得陳孝廉垂青,保舉在下來貴府上教習。在下身無長物,忝居此職,實在赧顏。」

  陳杏娘坐在上頭,見這季先生生得一表人物,談吐溫文,舉止有禮,心中很是喜歡,當即開口笑道:「先生這話可是太過自謙了,先生如此青年,便考中了貢生,足見才學滿腹。來寒舍屈居西賓,委實是委屈先生了。」季秋陽聽過,正待開口。卻聽傅月明在旁,輕聲問道:「先生既做了貢生,每年朝廷下發的食愾該當不少,先生又為何不再求一步上進,反而屈就於此?」此言當真是她多日以來心中疑問,如今見著季秋陽,又說到此節,不由便將心中所想當面問出。

  季秋陽聞言,便望向她。正逢她也抬頭看去,二人目光碰在一處,傅月明禁不住又紅了臉,連忙轉開。但見季秋陽淺淺一笑,開口道:「在下天性喜隨性自在,而厭拘束,官場做派與在下不符。還是幽游世間,與在下更相合些。」傅月明聽說,心中暗自喜道:他還是上一世的性子,一絲兒也不曾更改。

  當下,這四人在堂上坐著,又說了些客套閒話。傅月明只在一旁靜靜聽聞,不時偷偷抬眼打量,見他一身青布氅衣,無有裝飾,行囊蕭索,便思忖他今世又如以往那般清貧,便在心中計較了一番。

  須臾,便是午間飯時,傅沐槐吩咐在堂上擺飯,款待季秋陽。因著不便,陳杏娘便帶著傅月明往上房裡去。傅月明臨去時,走到軟壁之前,回身望了一眼,卻見季秋陽也正看了過來,向自己微笑點頭,心中一顫,回過頭匆忙去了。

  路上,陳杏娘隨口笑道:「這位先生生得倒好個模樣,說話行事又很有讀書人的做派,怪道父親那般中意他。」因又說道:「就不知他成家了沒有。」傅月明聽著,趕忙說道:「他適才說在家獨居無趣,因而走到此間。既是抬步就走,想必還不曾娶親。」

  陳杏娘並未聽出此話端倪,仍舊說道:「就是沒娶親,他這個年紀只怕也一早定下了。不知哪家姑娘那般有福,能嫁與他。」傅月明聞聽此言,登時不語了。陳杏娘又道:「這先生諸般都好,就一件可惜,於功名無心。男人家,還是多求上進的好。」

  傅月明辯駁道:「世間生計頗多,就是不做官也不算什麼。父親這一輩子也沒得個紗帽戴,咱們家不也很好麼?」陳杏娘望了她一眼,說道:「你懂些什麼。他是個文人,不在這上頭下功夫,莫不是一世都靠教書過活麼?你瞧瞧你外祖父,這一輩子過得窩囊不窩囊?就是你爹,前番咱們家生意吃人作弄了,也沒個法子。明知是被人坑害,也得拿錢去救贖。倘或咱們家但凡有一個有些權勢親戚,能讓人這樣欺負?」

  母女兩個說著話,就轉進了上房內。夏荷早已放下了桌子,冬梅拿了兩人的飯過來,擺下了。傅薇仙那邊打發丫頭來說頭疼,不吃飯了。二人便相對而坐,舉筷共食。

  吃飯間,傅月明看母親臉色尚好,又忖度之前母親言談,該是中意季秋陽為人的,便趁空笑道:「母親,我瞧那季先生甚是貧寒,又在客居,住在旅店裡,飲食不潔淨不說,食宿耗費也頗為不少。再趕上個雨雪天氣,往來府里教書也很是不便。依著我想,橫豎那書房還帶著個抱廈,不如就請季先生在家裡住下?日常課業也是便宜。」

  陳杏娘聞說,登時就道:「你這孩子,怎麼想出來的!他一個大男人家,怎麼好跟你們混在一起住在後花園裡!讓外頭人聽見,還不知怎樣搬弄是非!如今專有這樣一種小人,在市井間訛傳咱們這樣人家的閒言碎語。你和薇仙又都是沒出閣的姑娘,一時被弄壞了名聲,往後要怎麼嫁人?就是出了門子,在婆家也要吃人看不起。你說這話,當真是不知輕重。」

  一席話說得傅月明低了頭,不言語了。陳杏娘看了她兩眼,又說道:「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這樣罷,左右是要給你姑母一家子看房子的,索性再替他尋上一間房就是了。他一個人,又沒有妻女親眷,找房子也容易。就是你姑母一家子不好辦,需得一間深邃大屋才好。不然房屋淺窄,又有幼女在室,難免遭那居心不良之輩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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