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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聲令下,身後士兵已經按照訓練隊形排開。

  海棠梨扯出長戟往前走:「盡力防禦,非必要,不欺弱小。」

  這話既是說給海家軍聽,也是說給那些躲在暗處,之前與她朝夕相處了近三月的狐妖們聽。

  天子有命不可違,她能做的,只是儘量將傷害降到最低。

  隨著暗處一道長棍射出,兩邊大戰已經打響。

  海棠梨上馬夾腿,馬匹飛速往前,周邊的景象也在瞬息萬變。

  稍不留神,臉頰就被經過的樹枝劃傷,沁出幾滴血珠。

  她在一個熟悉的小山峰前停下,旁邊是那片藏了禁書的黑烏烏樹林。

  峰頂站著個白袍男子,男子背對著她,銀色的頭髮凌亂綰起,被風吹得晃晃悠悠。綰髮的髮帶結打得十分隨意,和她之前給他綰的,一模一樣。

  海棠梨側身下馬,長靴上裝著的護甲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阿梨,」峰頂人轉過身來,他仍是眉眼如畫,高挺鼻樑下的薄唇似笑非笑,「你來了。」

  海棠梨靜靜地看著他:「木皆,你我一戰,勝者留下,可好?」

  她面色平靜,心卻攪得發痛。

  雖然頂著重任,可她知道若真論起來,她並非木皆的對手,也從來沒有必勝的決心。

  可她不得不做,也不得不向前。

  木皆仍站在峰頂看著她,面色突然緩和下來。

  他略微抬手,視線落在海棠梨的鎧甲之上:「阿梨,你穿這樣,英姿颯爽,當真好看。」

  海棠梨聽得喉嚨發緊,正欲說話,木皆突然從峰頂飛了下來。

  他寬大的手掌扼住海棠梨的喉嚨,稍一用力,直接把她抵在一顆大樹上。

  「可惜,你是來殺我的。」

  木皆眼角發紅,瞳孔也逐漸渙散。

  他指尖稍稍一繞,被海棠梨藏在裡衣內的梨木匕首就自己飛了出來。

  梨木匕首在木皆的手掌上停下,他低笑出聲,眼角紅得似要出血:「阿梨,你真聰明,這東西,的確能殺了我。」

  海棠梨被他死死抵在樹上,喉嚨因為扼住出不了聲,只有懸著的雙腿出於本能在不斷地踢打。

  剛被樹枝劃破的臉頰又沁出幾滴血珠,順著往下,滴在了木皆的手掌上。

  像是被燙到一般,木皆倏地鬆手,渙散的瞳孔又漸漸聚攏。

  重獲新生,海棠梨連站也站不穩,單腳跪在地上不斷咳嗽。還未完全恢復,側臉忽然被輕輕捧住。

  木皆將臉靠近,眉頭微微蹙起:「阿梨,你受傷了。」

  海棠梨頓了一下,恍惚之間仿佛又回到之前兩人每日共處的日子。

  但是,那只是恍惚。

  她重重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用力將面前人一推。

  塵土飛揚,落葉飄散,兩人之間一下子隔出很長一段距離。

  「木皆,」她撐著長戟緩慢站起,「我有命在身,不得不從。」

  遠處的木皆重新落定,白袍飄飄,不染塵埃。

  他只輕輕動了下嘴唇,聲音卻清晰無比的傳進了海棠梨的耳朵里。

  「要取我的心臟,是嗎?」

  海棠梨握著長戟的手一點點變緊,仿佛要將其折斷。

  還未等她再有動作,突然看見不遠處的白袍上浸出血色,一點點向外蔓延,如妖冶的紅花。

  伴隨著尚在空氣中漂浮的塵埃,一股血腥味傳進鼻中。

  海棠梨動作倏地頓住,她想要往前,腳卻像是灌了鉛,落在原地動彈不得。

  目光之內,不遠處的木皆一手血紅,手裡捧著樣東西,似乎還在依稀跳動。

  血液沿著手指往下,落在泥土裡,也落在她的心尖。

  木皆笑了一下,銀髮隨風飛起,臉色泛著病態的白。

  他將手裡的東西徐徐往前伸,說:「阿梨,我的心,從來是你的。」

  【10】

  十年前,木皆十歲。

  作為狐妖妖王最小的,也是最弱的孩子,他從來不被看好。

  無人照料,無人陪伴。

  一日他獨自跑下山,誰料因妖力太弱被人類捉住。

  眼前的景象從關入牢籠,到一片漆黑,再到......看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大眼睛的主人看上去是個人類女孩。

  她身上穿著一襲海棠花繡斜紋緞綢褙子,頭髮紮成兩個花苞髻,像個粉糰子。腰邊別了個海棠花狀的玉佩,手上還掛著兩串小鈴鐺。

  粉糰子雙手抓著鐵籠的欄杆,正努力把小腦袋往籠子裡伸,嘴裡還念叨著「哎呀哎呀」。

  木皆下意識蜷縮起來,往離小女孩最遠的角落靠過去。

  他的動靜被對方發現,小女孩欣喜地說:「你醒啦!」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櫻桃酪往前遞,手上的小鈴鐺跟著叮鈴作響。

  「來,快吃這個,特別好吃!」

  小女孩笑臉盈盈,因為缺牙,說話還有些漏風:「我叫海棠梨,你叫什麼呀?」

  木皆沒有動靜,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光著的腳丫微微顫抖。

  海棠梨起身:「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

  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木皆放鬆下來,慢慢在地上躺下,手捂著肚子。

  他其實很餓。

  那塊精緻的櫻桃酪其實就在籠邊,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

  但是,怎麼能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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