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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禮部尚書福南音……見過皇后。」

  這句話後李裴面上的表情終於變得微妙起來。他不是沒有告訴許皇后自己要帶來給她看的人便是日後要迎娶的太子妃,甚至連阿肥都帶來了,便是想借今日機會讓他的母后認下這個兒媳。

  天下沒有哪個母親不盼著兒子成家的,何況身旁的人還為皇家誕下了長孫。

  卻不想福南音一出聲便亂了他的章法。

  「不是……母后,他是……」

  他正要解釋,卻見福南音身子崩得很緊,露在外面的耳廓紅彤彤一片,顯然是忐忑的,忐忑到明明那般聰明的人竟想出這樣的蠢主意欲蓋彌彰。

  李裴忽然有些想笑,那到嘴邊的話也終究沒有說出口。

  許皇后卻是知道的。

  可就因為知道才更意外。她的章法也被打亂了,愣了一瞬,面色古怪地看了李裴一眼,這才又轉身朝著一旁跪拜行禮的人望去。

  男子。

  外臣。

  禮部尚書。

  太子的心上人,日後要聘入東宮的太子妃……

  她不知道要如何將這些身份一同冠在眼前那人身上,只能暫且道一句「起身」。

  於是福南音那張臉便清楚地落入了許後的眼中。

  本就帶了幾分尷尬氣氛的蓬萊殿更加寂然了幾分。

  「你長得……」皇后顯然是驚愕的,那句欲要脫口而出的話有些唐突,她頓了頓,最後卻仍是說了出來,「像極了本宮認識的一個故人。」

  於是福南音便知道了,剛從永巷出來的許皇后對朝中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李裴什麼都沒來得及對她說。

  福南音深深吸了口氣,想說一句「您怎麼會不認識呢」,又想提醒一句「臣與那位故人何止是像」,可此時皇后的神色實在是太奇怪了,反倒叫福南音拿不住起來,他垂著頭靜靜聽著,沒有再妄言什麼。

  「世上竟會有這麼巧的事。」皇后像是在對身後的人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那個孩子大抵也跟你這麼大,可你姓福,那便不是了……也不知他這些年可還順遂……」

  這幾句話說得實在模糊,即便李裴與福南音都能聽出皇后所說的「故人」便是寧胥,便也僅此為止了。

  卻不知此時捲簾後那雙黛色金龍紋的皂靴猛地頓住,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聖人來時未讓人唱駕,屋中幾人不曾注意到他,也不知許後意思中的異樣,便繼續說著先前的話。

  「皇后若問的是臣的生父寧胥,他多年前已經亡故了。」

  聖人若不是在出神,定然不忍去聽這句話。他此時想的是多年前先皇秘密處死寧胥的那個深夜,他求遍了能求之人,自己卻被關在寢殿中無計可施……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寧胥必死無疑。直到很久之後,久到他已經登了基,才輾轉從寧家人口中得知當年那屍首並不是寧胥的,他才知道原來那是一出金蟬脫殼,寧胥並沒死在掖庭那晚。

  此事除了寧家人之外本該無人知道,除了……

  除了那個幫助寧胥逃走之人。

  可許後知道。

  她怎麼會知道……

  「兜兜轉轉,竟還是這個結局。」許皇后面上神色很平靜,卻又十分複雜。她沒有意外福南音的身世,也沒有意外寧胥的死,只是望著牆上那張佛光普照的舊畫,沉默了良久。

  這樣的神色和反應絕不是福南音曾經設想過的。他本能地察覺到許皇后身上必然隱藏著什麼與當年之事有關的秘密,不然一切單一情緒就可勾勒的全貌,在她這裡為何會打翻了濃墨重彩卻依舊只展現出了一角?

  若自覺無辜,這幽禁的五年便會怨懟;若是有愧,面上亦不會這般坦然;若當真坦然,提到寧胥亡故時也不會露出那種惋惜的神情。

  太古怪了。

  李裴自然也看得出來,可他的立場要複雜得多,怕母后對福南音生怨,亦怕福南音對母后心有芥蒂。可兩人此時面上都太過鎮靜,只是一個陷入回憶,一個陷入困惑。只有他一人在旁邊顯得有些焦著。

  其實五年未見許後,縱使親生母子依舊有些生疏。更何況他今日的目的哪裡是再談舊日糾葛?他分明是為了賜婚之事而來的。

  方才他單獨見許後的時候便提過了,更說起了阿肥,本該順理成章,可惜變故叢生。

  巧在乳母在偏殿剛為小皇孫餵完了奶,正要將孩子抱進來,卻見到立在捲簾後一言不發的聖人,嚇了一跳,手上險些不穩。

  似乎生身「母親」與孩子之間都有些特殊的聯結,福南音在乳母還未進門時便下意識轉過頭去了,等到餘下幾人反應過來時,福南音已經幾步過去穩穩地將阿肥接在懷中,未來得及向聖人拜禮,也沒來及斥責那位乳母,崩到緊緻的身子透著一股心有餘悸的後怕。

  彼時那位跪地的乳母意識到自己險些闖了大禍,早已抖如篩糠。聖人顯然也是動了怒,沉著臉將人拉出去處置了。

  只有阿肥什麼都不知道,嬰孩的咿呀聲打破了殿中的死寂。

  危機過去,半晌,福南音才緩緩呼出一口氣來。

  李裴和許皇后都抬著頭看向他。

  聖人來得晚不明就裡,卻也轉頭看向他。

  「禮部尚書。」

  許皇后緩緩道出這四字稱呼。

  若是一介外臣,對小皇孫的這套動作也太行雲流水自然熟練了些,落在何人眼中都是明晃晃幾個字:這是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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