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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南音入東宮整整三日不曾露面,他……他如今好歹也是三品朝官,聖人尚未罷他的官定他的罪,他竟與儲君之間……簡直不成體統!有辱斯文!」

  離天亮還早,內侍便在這陣難得的嘈雜聲中將昏昏欲滅的宮燈換了下來,又添了幾盞上去。不遠處幾道暖光打下來,正映在一頂寶藍色的軟轎上。

  有眼尖的朝官瞧見了,立馬端站著噤了聲。

  那是東宮的轎子。

  「你們說,福南音該不會已經被太子殿下收為禁臠了吧?」

  「……」

  只是從那頂轎子中走下來的卻並不是太子李裴。

  「聽聞太子雖風流,可口味卻著實刁鑽。若當真如此,也不知那位禮部尚書得要生出個什麼勾人模樣。」

  一身紫服的朝官放眼丹鳳門也沒有幾位,眾人皆知朝中那幾位三品上的老大人向來勤勉,不會晚於卯時一刻候朝,因而當那抹紫袍入眼的時候,在列的朝官皆愣住了。

  此人瞧著不過弱冠年紀,燈下映著一張柔和帶笑的臉,若是遮住那雙暗藏鋒芒的眼眸,很容易便叫人誤以為是哪個書香世家養出來的溫順謙恭公子。

  可此情此景,此時此處,在短暫的怔愣後沒有人會對眼前人的身份有半分存疑。

  眼生的三品朝官,如此年紀,除了那位剛被人諷刺「生出了勾人模樣」的福南音,不會有別的可能。

  且不論福南音是誰,三品尚書或是所謂的東宮禁臠;不論其如今處境如何,安坐高位抑或判罪入獄,但凡在列皆知搖唇鼓舌、擅生是非向來非君子所為。他們都是熟讀孔孟聖賢書的,如今在背後捕風捉影說人壞話被撞破,一個個都帶了幾分尷尬。那位方才提及福南音容貌的戶部郎中臉上更是一陣臊熱,不由抬手朝人拱了拱,

  「是下官失禮,還請福尚書莫怪……莫怪。」

  「以色侍君」實在是對臣子的莫大侮辱,中原文人最重風骨,即便是再有涵養之人聽了也會生出幾分怒意。故而眾人此時都在屏息等待,一面擔憂著朝會前的鬧劇若是驚擾了聖駕,這大不敬之罪怕是要牽連到丹鳳門外的所有人頭上;可與此同時又在隱隱期待著,想看看這位人前受辱的禮部尚書究竟能如何怒,如何鬧,又如何提自己辯白。

  「看清了嗎?」

  「什……什麼?」

  此處宮燈光線正好,眾人愕然怔愣,看著尚書的面上無喜無怒,輕飄飄說出了句誰也沒想到的話。若是這些湊得近的同僚再仔細瞧瞧,便能從那雙被認為是凌厲的眸中看出幾分未退的困意,想來是方才酣睡間被強行拖拽起來的。

  「諸位方才不是好奇本官的模樣麼?此時可看清了?」

  這不是常人該有的反應,一旁朝官雖然意外失望,卻仍是訕訕點著頭應著,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軟轎內,一個身著貴重蟒袍的頎長身影走了出來,一步步朝著這一列文官處走來。

  旁人不明就裡,被福南音這副好說話的模樣唬住了,李裴方才卻是見識過的。許是昨夜折騰得晚了,福南音早上睡不醒脾氣大得很,以罷官為要挾,定要叫堂堂太子睡書房才罷休。李裴自己在這件事上不占理,低聲下氣哄了一刻鐘才將人從被衾中給哄出來,又親自給人穿了衣裳——自然,李裴覺得自己一早上三綱失二,心中委屈,便又在這個過程中又忍不住與人溫存了一會兒。

  於是到現在兩人未吃早膳,也未趕上聖人朝會前體恤臣工而賞賜的肉湯。

  福南音心中定然是存了氣的。

  「還未同幾位同僚正式見過,你們對我心存好奇本是平常。」

  他卻仍是給了幾人台階下了,在官場混跡之人都懂如何維持表面功夫,在聖人不曾給福南音判罪之前,他便仍舊是禮部尚書,放眼朝中比這個官職更高權柄更大之人寥寥無幾,沒有人會願意當面得罪這樣的人——原本幾個月前,享受眾人這般微妙態度的還是柯順哲。

  柯順哲?

  李裴忽然想起了這位禮部侍郎,餘光不由朝一旁看去,見他竟就著燈光安安靜靜看著手中的一本奏章,對方才的熱鬧全然無睹。

  倒是沉得住氣。

  「所以有句話正好借今日與諸位大人說明一下。」

  「本官並不姓福。」

  正走到福南音身旁的太子殿下腳步一頓,顯然是聽岔了。只是他袖中還藏著路上偷偷叫人買的餅餒,捏在手中,忽然不知該不該在此時給出去。

  「所以莫要叫我福尚書。」

  可惜沒有等到福南音多解釋,朝會的鐘鳴了,眾人的神色忽然便肅了下來。趁著百官入殿的空擋,李裴將那還熱著的奶酥餅往福南音懷中一塞,便若無其事快步走到了隊伍前端。

  「……」

  等了這麼多日的朝會,朝臣們早已憋壞了,不知在自家書房中寫了多少本上奏的手書,就等著今日聖人身旁的馮內侍喊那一聲「有事起奏」。

  自然是有事的,金城郡外一千士兵的骸骨陸陸續續被運回了家鄉,戶部給其家中發了不少銀錢恤金,可終究是要討個公道的。而那位證據所指的兇手如今正立在金殿上,身著紫袍手握笏板,諷刺極了。

  「聖人,臣有事上稟……」

  進言是擋不住的,有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當初因為臨淄王失蹤之事懷疑太子,聖人尚且為其四兩撥千斤地遮掩了,如今一個漠北招降的三品尚書,群臣詰問起來比之前更有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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