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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摸是隔了快一個時辰,天關殿偏殿的門被推開了。

  新生的嬰孩,在沈雪瑤的懷裡安睡。聽到門響,沈雪瑤抬起頭,她看到危靖出現在帷幕後。

  危靖停在那裡,也不上前,只冷清說道:「你,該去陪我師兄了。」

  沈雪瑤手臂收緊,眼神顫動:「你會好好對待他,撫育他成人的,是不是?」

  「跟你無關。」

  「危靖,這到底是你師兄的骨血!」

  「又怎樣呢?」危靖負手,款步走近,臉上變得似笑非笑,意味譏誚,「沈雪瑤,你最好祈求他聰明懂事,要緊的是,不要太像你。哼,養這小子,和養一隻小貓小狗不差什麼的,留與不留,全在我一念之間。」

  沈雪瑤咬緊唇角,眼中淌下淚來,她慢慢起身,將孩子輕輕放在了搖籃里,她伏在搖籃邊,定定望著孩子嬌嫩的臉龐,顫聲輕語:「那時候,你把我從洛陽救出來,我知道自己什麼都沒有,一心想找個靠山,簡臻很好,沒有比他更合適的目標……怎會有男人不愛美人?他對我,是有垂憐心思的,或有動心之處,但不曾想過與我天長地久,是我,我在酒水中下了暖情散,那天晚上,他把我當作你,口中呢喃著的都是你的名字!危靖,簡臻沒有對我付出過全部真心……」

  危靖沉吟。

  ——沒有嗎?難道女人天生痴愚,明知一個男人不夠愛她,還肯拼死生下他的孩子嗎?

  十四娘識人無數,她曾經說,留下丈夫血脈,是面前這個柔弱女人唯一的信仰,所以這個女人能忍受一切屈辱,苟活至今。

  危靖低下眼眸,撫平袖口褶皺:「你是怕我殺你的兒子,才故意說這些給我聽?」

  沈雪瑤通紅了眼,神色有了三分猙獰不甘:「有誰會承認,自己是多餘的!」

  她目光一頓,便不再多言了。

  「我給你個痛快。」

  她舍卻袖中匕首,轉身去從瓮中舀了半碗溫熱的湯,當著沈雪瑤的面,往裡面倒了見血封喉的毒汁。

  沈雪瑤自她手裡接下那碗湯,臉上已青白得可怕,良久後她閉眼,飲盡了碗中的溫湯。

  「是我對不起你……多謝成全。」

  ……

  這場大雨,下得像極了簡臻死去的那個夜晚。

  簡臻遺言「別讓我的妻兒死在此地」,與沈雪瑤的那句「成全」,在危靖的回憶中交疊,有些事情,一旦經歷,再不會忘,有些人,即便死去,依舊會逗留在心底。

  殺母,奪子。

  危靖凝視著雲中稚兒的臉,他生來孱弱,卻樣貌漂亮,隨沈雪瑤多些,只眉眼肖似簡臻,現在他還這么小,什麼都不懂,待他長大了,會怎樣「回報」她呢?

  遙遙遠遠的歲月,多的是意想不到的事。

  隔年春寒,危靖連日勞累,午睡時辰稍長了些,醒來後就不見了簡雲中。滿天關殿上找遍都不見蹤影,追出去找人,才有婢子告知,是安思思抱走了幼小的孩子。安思思接了一樁任務,要去苗疆的寨子裡殺一個人,但那寨子忌諱生人,她就想到借走雲中,假扮逃難的孤兒寡母先混入苗寨,再作計議。

  沒人知道安思思具體要去的地方。

  危靖關心則亂,失了方寸,景越辰病中休養,她不管不顧地硬闖進嘉蓮殿內:「景越辰,我要你用最快的人馬去追回安思思,她帶走了我的雲中!」

  景越辰扭頭瞧她,被他抱在懷裡的,就是小小的、睡著了的簡雲中。

  危靖頃刻紅了眼,搶步上前,將雲中接到自己懷裡,小心翼翼地摟緊了。

  旁邊站著的連荻看得目瞪口呆,眨了眨眼,才想到澄清:「安思思這麼幹,可不是主上准許的,主上根本不知道她要跟著去,今日也多虧主上看見,才把雲中留下了。」

  景越辰坐著,盯著危靖仿佛珍寶失而復得的神情,輕輕一下笑開了:「雲中倒像極了是你的親生兒子。」

  危靖倏忽僵住,她垂目看著簡雲中嬌幼的小臉,小雲中嫩得像春日新生的小花小草——是啊,平常總當這小鬼討厭,一會兒餓了一會兒渴了,哭起來的時候沒完沒了,可不知什麼時候,這株小花小草已經在她的心裡紮根,與她血脈相親了。

  她背棄了自己的初心,開始真心愛這個孩子,這使她覺得難為情,轉身便要走。

  「破軍。」

  景越辰叫住了她。

  「有件事,我瞞了你。」

  身後腳步移遠,是連荻走開了。

  危靖迴轉身,微微擰起眉,認真地聽下去。

  景越辰臉上帶笑,慢慢說道:「當初,你獨坐窗畔,並未去看簡臻,溯和為簡臻擦身換衣,在他腰間發現油紙包了幾頁東西,是沈家劍譜後五式。我們總在猜,簡臻死後,為什麼滿江湖都在傳閱沈家絕學的小冊子,原來那小冊子,是簡臻故意泄露出去的,他將最關鍵的部分摘除,藏在了自己身上……後來種種,想必是希望你去發現。」

  危靖臉色微白。

  連荻從簾後出來,捧一冊子至前,上面赫然四字「沈氏劍譜」,她循著景越辰的示意,將東西雙手遞向危靖。

  「劍譜整理出來以後,我瞧過,興許是很好的功夫了,但在我眼裡並不見得多稀奇,若能請玄七真人指點一二,想必會更上一層樓。」

  危靖的師父玄七真人,對簡臻的劍法最是明白不過。她心中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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