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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靖死死地盯著來人,她是認識他的,不,不算認識,但她的確見過他,數年前,在某座郊野客棧。

  一身如雪月衣袍的男人,容華孤標,亦正朝她望來。

  依舊是敵眾我寡的局面,天羅寨有三十餘眾,他身邊只帶三個人,一個紫衣年輕人,一個杏眼柳眉的女子,一個勁裝的青年。

  危靖喃喃:「皓月君……皓月君……」

  此名號如雷貫耳,怎會不曾聽說?他那麼像她那位萬卷書里浸出來的兄長,明明秀淨得好似不染塵埃,卻竟然是,整個江湖最談之色變的人物嗎?

  西疆明珠,玉河煥真。

  那是煥真宮的宮主,景越辰。

  符氏女見了他,如尋常野獸見了獅虎。

  景越辰淡笑:「符寨主,危靖要的人,我也要帶走。」

  符氏女困窘:「這……」

  「哦?符寨主連在下的薄面也不給了?」

  「不是不是!哪裡的話!」符氏女驚悚,連忙擺手澄清,生怕說得晚了,「我、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逆了煥真宮主的面子!只是,皓月君,我已經收了十二連環塢的……」

  「我出十倍價。」

  「這不是錢的事,是江湖道義。」

  這話將景越辰惹笑了:「江湖道義?你要是真在乎這四個字,怎會對一介孤女、一雙落魄夫妻窮追不捨?十倍的價,我現在不高興給了。你去告訴司徒南,人,是我親自劫的。」

  ……

  這夜,暴雨如瀑。

  荒僻之地的一座吊腳竹樓,危靖坐在窗邊一動不動,薄壁外就是喧囂的雨聲和雷聲。

  景越辰撩開帘子進到這間前屋,連荻遞了盞熱茶給他,低聲稟事:「明日午後,會有車馬來接。」

  他點點頭,抿了半口茶,目光轉向窗畔。

  原本以為危靖躲在那暗黢黢的地方,應是在悲傷垂淚。

  景越辰走近,卻發現不是,坐在窗邊的人,裙角有些被濺進來的雨水濡濕,她臉色是顯得蒼白憔悴,但並未流淚。他問:「你不難過?不要去再看看他?」

  危靖不說話。

  他繼而嘆息:「我看到你肯為他拼命,還以為你很在乎他,原來,在你心裡,他沒有這般重要。」

  「不。」

  轉身離開的他,被這一個「不」字牽絆住了腳,他側過身。

  「簡臻傷我太深,不重要的人,不能傷我。」危靖緩緩道,「但如今,有比去見他更重要的事,在沒有想明白之前,我不能妄動。」

  「你要想明白什麼事?」

  「做一種抉擇。」

  景越辰盯著她看了會兒,隨後輕笑出聲:「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前提是,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煥真宮的人了。」

  危靖抬起頭望他:「還沒有問過,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

  「我救你,是償還你之前救我的恩情。」

  「呵,堂堂煥真宮的皓月君,需要我救嗎?你當初不過是扮豬吃老虎。」

  「或許是機緣巧合吧,你那日的確救了我。」景越辰說道,「可我今日不僅救了你,也幫你救了沈雪瑤。」

  「直說,你要我做什麼?」

  「為煥真宮,招攬『離手劍宗』杜蘅。」

  之後,她就跟了杜蘅大半年。

  然而,杜蘅脾氣太倔,他說閒雲野鶴慣了,不想做困在籠中的鳥。

  危靖不愛聽這等言辭,當場就與杜蘅拔了刀動了武,那是她第一次領教杜蘅的劍法,她帶著臂上的一道傷回了煥真宮。

  景越辰見了她,問她傷勢。

  她疏豪一揮手:「無礙。離手劍,果然了得,不過沒關係,我還了他兩道傷口。」

  沈雪瑤,被送去了煥真宮養胎,而簡臻,葬在了瓊觴谷的後山。

  危靖每年回去看望師父的同時,也會去後山祭拜。

  玄七真人曾經問她:「我的一個弟子,殺了我的另一個弟子……靖兒,你是有你的不得已嗎?」

  她低頭摩挲腰間的刀,答得平靜:「沒有。」

  滿江湖的人全只當,她是因愛生恨,最終親手殺了她的師兄簡臻。

  庸庸世人不在乎真相,連她自己,也不在乎。

  第62章 十

  [破軍星君|危靖|割袍|十]

  沈雪瑤臨盆時,危靖趕回了煥真宮。

  景越辰在她去往天關殿偏殿必經的浮橋上餵魚,攔了她的匆匆腳步道:「你早先告訴我,你在做抉擇。」

  危靖坦然:「是。殺她,或者不殺她——我在說服自己。」

  「結果是什麼?」

  「我無法原諒沈雪瑤的恩將仇報,她的孩子能活,她不能。」

  景越辰似乎極洞察人心,善於提早做安排。只見他無趣地將魚食擱下,淡淡道:「令十四娘尋了兩位乳母來,這會兒是在正殿上候著。」

  煥真宮給沈雪瑤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好吃好喝地供著,為的是讓她平安生下孩子。

  孕中的沈雪瑤憂思很重,她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她和簡臻的兒子,那孩子胎里不足,生來瘦瘦小小,非常孱弱。

  危靖在天關殿的正殿,讓乳母去將初生的嬰孩抱來,乳母去了一陣,空著手回來,瑟縮著說:「破、破軍大人,那姑娘醒著,不肯把孩子交予我們,她……她說她給孩子餵奶……」

  她什麼話也沒說,孤自在殿上坐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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