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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嬤嬤漸漸與我們說了許多,或是格格身邊的奶嬤嬤倚老賣老,仗著奶過格格一場,在外賭錢輸了,那格格的首飾當了抵債,一家老小都被太太發配到莊子裡;或是太太身邊的丫頭吃裡扒外悄悄將太太屋裡的財物拿給姨娘,也被太太發賣了,家裡也沒得好;更有內宅丫頭與人私通領著外男進了內院,她自己被打了二十板子不說,從看門的到守園子的都吃了掛落。

  我當時聽著只覺害怕,從此更加謹言慎行,步步小心,唯恐得了不是,也連累家裡。

  可後來大了,服侍著格格漸漸成了格格身邊得力的大丫頭,到了當年的老嬤嬤也要尊重七分的時候,我也漸漸回過味兒來,那老嬤嬤當年打的便是嚇我們的主意,好不叫我們起什麼歪心思。

  後來一日,有個老郎中來了,挨個給我們把脈。

  我當時沒回過味兒來,後來入了宮闈,守著冰冷衾枕,孤寂內室,回想前半生,卻仿佛明白了些什麼。

  太太身邊的管事嬤嬤上門的前段日子,臘月里放炮仗,幾個小夥伴到冰面上玩,露個大窟窿,我不慎失足掉了下去,很是病了一場,阿娘說險些就留不住了。

  我病剛剛好了,管事嬤嬤便上門了,笑著問了我許多話,記得她當時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七姐兒生得好,一看就是個小美人胚子。」

  待阿娘滿面殷勤地送她出門之時,我跟在後頭隔著門偷看,見到她將一個小布包遞給了阿娘,面帶遺憾地說著:「七姐兒真是可惜了,可也是天緣湊巧,未免日後不是一份福氣呢?」

  阿娘眼圈兒紅著,抹了把淚兒,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不可細思了,念起這些事來,我總覺頭疼得厲害,想來是老了吧。

  不過我記憶猶新的是,我被選入格格院裡的那日,也是那個嬤嬤來領著我去給太太磕頭,然後送我到格格院裡,紫藤花遍布的垂花門下,她再次揉了揉我的頭,叮囑我:「以後好生服侍格格,忠心、謹慎、小心,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這也是她對我的一句告誡吧,我當時猶自驚喜著,後來漸漸長大,卻覺著她實在是內宅中難得的一等善心人。

  格格的奶嬤嬤是個體態豐健的女人,我對她的面容已記不太清的,唯有那一雙透著冷意的吊三角眼使我記憶猶新,至今不敢忘懷。

  服侍格格的第一日,她給我訓話,在廊檐下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給她磕頭,口稱:「嬤嬤。」

  她冷冷地道:「日後服侍著格格,你忠心,自然有你的好處,若膽敢有不忠之處,嬤嬤我先饒不了你!這院裡的事,我還是做得了主的!敢有二心,拉出二門去,不是打死就是配小廝!」

  我聽著害怕極了,連連磕頭,喊著「不敢」。

  一院子的丫頭或明或暗看著我,隱隱約約都是好奇。

  秋嬤嬤見我驚恐萬分,方才滿意,點點頭,語氣和緩些:「但你若待主子忠心,伺候的仔細,自然也有你的好處。」

  我就這樣開始了自己在格格院裡的生活,格格還小,肉乎乎白嫩嫩的一團,玉雪可愛,一雙眸子清澈,像年畫裡的娃娃。

  我看著喜歡極了,卻不能上前,只能遠遠地看著,做些粗使的活計。

  後來太太進宮請安的愈發勤了,承乾宮中也時常有賞賜入府,或是給太太的,或是給格格的。

  沒過一二年,又來了一個面容明艷的丫頭,同樣的戲碼再次在小院子裡上演,不同的是,這回我半身坐在炕沿兒上陪著格格玩九連環,而那誠惶誠恐的,是另外一人。

  我早一年前就有了名字,當時是陪著格格去正院給太太請安,服侍過早膳後,太太抱著格格在羅漢床上坐著,忽然看了我一眼,那會子正撤著早膳,太太一揚下巴,吩咐:「那碟子松瓤奶香卷給七姐兒吧,她也侍候了敏儀些日子,我看她很好,聰明、謹慎,也知進退。」

  秋嬤嬤在一旁推了我一下,示意我過去謝恩,自己對太太笑道:「可不是,老奴也瞧著她好,比院裡的丫頭都伶俐!太太您看著順眼,不如賜個名字給她?」

  太太眯眼想了半刻,終於道:「姐兒屋裡有了畫眉、黃鶯,這個就叫青莊吧。願她莊重些,不是個妖嬈輕浮的人品。」

  這話我先頭並不明白,但深宅大院中的許多事都是要事後細細回味的,如從前的訓導叮囑一般,我在被給了四爺之後,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從此我成了格格房裡正經的二等丫頭,每月五百的份例,拿回家去和阿爹的一樣多!

  阿娘很是驕傲,又總是紅著眼睛看著我。我難得回家一次,她就攬著我在炕上坐著,問我些內院裡的事情,然後慢慢叮囑我要聽嬤嬤的話,要小心侍候格格。

  後來那丫頭來了,也是幾個月後,同樣的情形,她被賜名鴛鴦,我們兩個同住一室,成了一樣的人。

  出了格格院子,過一道月亮門向東去,越過水閣,會有一條甬道,通過那條甬道,繞過後花園,入一處簡簡單單的小院子,那裡一度是我的噩夢。

  層出不窮的女教習會教導我和黃鶯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我們每人學了一樣樂器,每人學了一點舞蹈,然後開始學習做羹湯,手上若被滾水、火星子或油點子濺到了,女教習會很生氣,罰我們每人頂著書和一碗水在廊下站著,一站就是一二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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