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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能不恨?
他以心入銅碑,把魂魄和摯愛之人系在一起,只要衍之靈魂甦醒,他也會隨著醒來,然後在第一時間找到他的愛人,告訴他這背後的緣由。
但因為這個方士在背後做的那些髒事,這些都成了虛無,他不能靠近薛陵,無法說出一切,於是他的衍之帶著被愛人背叛的絕望和痛苦,困在碑中受煞氣和萬鬼侵擾了幾千年。
痛徹心扉。
晟陽低著頭,眼睛在薛陵看不到的地方變得猩紅一片,薛陵遙遙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晟陽的心臟在他這裡的緣故,居然覺得心也痛了起來,那種疼難以言說,融進血液滲入五臟六腑又刻在骨子裡,疼得他眼前模糊一片,幾乎快要站不穩。
白貓的注意力一直停在薛陵身上,在第一時間裡發現了主人的異常,一驚,下意識的想撲過去,卻被樊休攔住了。
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薛陵從疼痛裡面前緩過來,就聽到前面有人溫溫和和的喚了他一聲:「衍之。」
薛陵慢慢抬起頭,視線慢慢落到晟陽身上。
後者站在那裡,眼裡的陰鬱散去,又成了他最熟悉的眉眼溫柔的樣子,在那邊緩緩朝他伸出手。
「你還願意,把你的手,再放到我的手裡來麼?」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下薛陵的時間線。
16歲:初遇晟陽,被勾搭談戀愛。
18歲:成親。
21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22歲:被推下法陣死亡(就算沒這事,再過段時間也會病死)
22歲—1316歲:渡陵鎮墓碑受煞氣萬鬼侵擾。
1316歲:化形,離開渡陵。
1316歲—2728歲:四處流離。
2728歲:進妖怪局。
2728歲——4139歲:妖怪局。
第108章 第108次太磨人
這話何其熟悉。
薛陵恍惚的看著面前的人, 想起許多年前晟陽對他表白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他站在這裡,看著晟陽在那邊朝他緩緩伸出手,然後用那麼溫軟柔軟的笑意問他,你願不願意, 把你的手放到我的手裡來?
那時春日正暖, 長堤下的江水搖晃著粼粼的波光, 映在他的眼睛裡, 整個世界都柔軟了起來。
現在不是春日,沒有長堤,沒有波光粼粼的江水,只有不見天日地宮和一別幾千年的壓抑,但他眼睛裡的星星點點一如既往, 還是溫柔的那麼讓人心動。
薛陵抿了抿唇,不說話,只沉默的看著他,聲音也不出聲,維持著朝薛陵伸出手的姿勢站著, 和當年一模一樣,靜靜等著他摯愛的人做出選擇。
沉淪或是救贖,都在薛陵的一念之間。
墓室里一時間又靜了下來。
樊休幾個人在後面看著,心裡緊張極了,忐忑的想著薛陵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他們是真沒底。
雖說這一切不是晟陽的錯,都是那個狗嗶方士搞的鬼, 但誤會解開後瞬間皆大歡喜那是電影裡的節奏,放到真實的世界裡,往往沒那麼容易——
讓一個在絕望和怨恨里掙扎了幾千多年的人突然間緩和下來接受一切,無論怎麼樣都很不現實。
放下過去很難,沉淪後想回到從前更難。
薛陵已經不是薛衍之了。
他需要時間。
這種事情旁觀者清,卻不是旁觀者能左右的,幾個人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再怎麼忐忑也不會出聲干預,只能儘可能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把所有空間都留給前面的兩個人。
沉默,寂靜,萬籟俱寂。
幾個人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裡,這樣過了不知道多久,突然看到薛陵動了,身子微微向前傾了一點。
真的只是一點,微小到幾不可查的弧度,卻讓晟陽的眼睛在瞬間亮如璨星,欣喜和期待浸在裡面,滿到隨時隨刻都要溢出來。
炙熱而滾燙。
在周圍昏沉里異常明亮。
這樣的眼神落在薛陵身上,薛陵一頓,突然間覺得有點無措,但很快定了下來,沉默的往外邁了一步。
「嗒——」
腳步聲落在地上,也落在了晟陽的心裡。
而在這一步後,薛陵再沒有猶豫,一步步走到晟陽面前停下,視線在他因為緊張略微僵硬的身上停留一瞬後,垂下眼,抬手。
下一秒,手便輕輕落在了後者掌心。
溫熱的感覺源源不斷的從掌心傳來,晟陽握緊薛陵的手,心裡滾燙,燙到連眼睛在這一刻都湧起了熱意。
沒人懂他現在是什麼感覺。
許多年前,他問他愛的人,願不願意把你的手放到我的手裡,那時他愛的人踏著春光而來,輕輕的一句好,讓他的心仿佛浸入溫暖的糖水裡,數也數不盡的繾綣歡喜。
許多年後,在經歷過種種不堪後,他又問他愛的人,還願不願意把你的手再一次放到我的手裡,這一次,他愛的人在滿室沉寂里朝他走來,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已經夠了。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無論是春光還是沉寂,薛衍之都是晟陽的歡喜和救贖。
他到底還是沒有失去他。
多麼好。
我的衍之。
晟陽緊緊握著薛陵的手,心裡有無數的話想說,最後卻是瑟瑟,千言萬語只剩下抱歉和他以前對薛陵說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話:「衍之,對不起,還有,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