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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長靴極其放肆地踩在御案之上,鴉青色的長袍衣擺落下,同時有像球一樣的東西跟著一塊滾落在地。
翼王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猛地扭頭,對侍衛道:「把他們殺光!!」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黑影從翼王身前掠過,刀刃割破皮肉的聲響接連響起,還在同武將纏鬥的侍衛一個接一個,人頭落地。
趙公公顫顫巍巍地從皇帝身前退開,掏出手帕給同樣被血弄污的皇帝擦臉。
解決完侍衛的顧浮則站在徹底傻掉的大臣們面前,低頭看著自己手中通體漆黑的苗刀,抱怨:「這把刀太鋒利了,我就想割個脖子,沒想把他們腦袋割下來。」
大臣們還沒回過神,就聽見陛下朝顧浮問了句:「離宮如何?」
顧浮:「陛下放心,李禹和郭兼已經將皇后娘娘還有諸位大臣官眷送至離宮安頓。」
「李禹?!!」翼王聽到這個名字,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顧浮看向翼王:「可不就是李禹嘛。」
她踱步走到翼王面前,抬起手用刀尖對著翼王,問他:「所以翼王殿下為什麼覺得,李禹會放著現成的外戚不當,同意助你行事,去貪所謂的從龍之功?」
第65章
關於這個問題, 顧浮後來問過李禹。
李禹知道顧浮不會告訴別人,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大逆不道的心裡話:「那是靠姑姑得來的風光,若叫我來選,我當然希望是靠我自己的實力為李家帶來榮耀。」
換言之, 翼王的思路其實是對的, 他看穿了李禹的本質, 知道他是一個被家人抱有過高希望, 過度自尊甚至有些自負,急於證明自己的人。
所以他給李禹拋出的誘餌, 直戳李禹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他甚至隱晦地承諾過, 會為李禹留下皇后的性命。
但是李禹沒告訴顧浮, 翼王向他拋出的誘餌不僅僅是如此。
翼王似乎知道李禹同顧浮交情不淺,就說自己撿到了北境的軍醫,知道北境的前統帥是女子, 還說:「陛下顧忌忠順侯的女子身份, 將其從北境召回,說到底還是顧及世俗的眼光, 可要換成是我,我絕不會因為她是女子, 就埋沒她的才能。」
翼王的話沒有打動李禹,反而提醒了李禹顧浮的存在。
過去幾年的相處讓李禹知道, 顧浮是個記性很好的人, 她不會忘了是誰讓她有機會去北境從軍,更不會為了重新上戰場, 就背叛最初為她打開那扇大門的人。
所以李禹清楚,任翼王舌燦蓮花,也絕對沒有可能將顧浮收入麾下。
也就是說, 投入翼王麾下,就要和顧浮為敵。
顧浮在北境那些年,可曾打過敗仗?
沒有,一次都沒有。
本能的畏懼讓李禹假裝沒有看出翼王若有似無的試探和邀請。
說到底,他還是不想與顧浮——自己曾經的信仰——為敵。
……
犀山離宮很大,房間也多。
但整體風格偏向粗獷,透著一股子古樸與大氣。
翼王謀逆並非心血來潮,他籌謀多年,所行之舉堪稱瞞天過海,就連秘閣都不曾發現端倪,能在最後關頭才被識破,也是他的本事。
如今離宮各處戒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也就顧浮得了陛下恩准,可以在離宮內隨意走動,於是她就從屋裡跑出來,抱著那把通體漆黑的苗刀坐在離宮的高牆上吹風。
前日,她從綠竹口中得知英王攻占皇城,火燒祁天塔,還燒死了傅硯。
說實話,她當時真的信了。
因為傅硯告訴她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傅硯說了,他會讓英王成功攻占皇城,炸毀宮門,留下他確實要謀反的人證物證後,再讓衛州和護州的兵發起進攻,將皇城奪回,拿下英王。
之後只要等到皇帝回京就行,其中難度最高的不是怎麼奪回皇城,而是怎麼確保被挾持的百官的安危。
死的要是皇帝看重的官員,傅硯這遭必將受到比革職更加嚴厲的責罰,所以傅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幾乎每一個官員身邊以及諸位大人家中都有秘閣的探子嚴陣以待。
傅硯從沒說過會有火燒祁天塔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顧浮被嚇了一跳。
她不顧阻攔跑進皇帳,想要找從京城趕來報信的人,詢問清楚情況,然後就看到皇帝一臉淡定,端坐在御案之後等著她。
顧浮心裡咯噔一下,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傅硯若真的出了事,陛下不可能是這個反應。
這時綠竹也跟了進來,臉上絲毫沒有方才的著急與慌亂。
顧浮這才想起來,綠竹的演技一直都很好。
所以是陛下故意叫綠竹演戲嚇她?
顧浮不大確定,但還是下跪向皇帝請罪,將傅硯原先的計劃全盤托出。
皇帝看顧浮把事情都說了,心裡積壓幾天的氣多少消下去一點,但還是不高興,便嘲了句:「你們倆倒是默契,把事情都幹完了才來和朕交代,你們眼底到底還有沒有朕?」
顧浮低著頭,任皇帝撒火。
畢竟這事是他們故意隱瞞在先,只能認錯。
皇帝又罵了兩句狠的,放在尋常官員身上多半已經被嚇暈過去,偏顧浮膽子大,感覺皇帝罵她就和顧啟錚罵她沒差,都是聽起來嚇人,其實不痛不癢。
顧浮等著皇帝給她更加實質性的懲罰,卻沒想到皇帝罵完喝了口茶,然後就沒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