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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現在應當已經知道他並非紀景同。」百里濟溫和地回答道。

  「不錯,」明樂繼續說,「但他現在若是跟你走了,外面就會說是紀家公子悔婚,將我拋下了。」

  百里濟眨了下眼睛,輕輕笑了一下:「那又如何?」

  明樂咬了下唇,神色冷淡地說:「百里山莊的事是百里山莊的事,他如今既已冒充了紀景同,自然要先將紀景同的事情處理好。」

  百里澤站在檐下看著她強裝出的那一副冷靜理智的模樣,垂眼微微勾了下嘴角。

  這時後堂忽然有人掀開帘子走了出來,看見這滿堂的人,愣了一愣:「你怎麼還在這兒?後院曬個藥都沒人搭把手,倒會在前頭偷懶。」一邊說一邊幾步已走到了檐下,又看了眼院中唯一的一張生面孔,神情冷淡道:「客人看診嗎?醫館尚未開張,若是看病,還請改日再來。」

  「景蘭,」紀景同沉聲道,「你回後頭去。」

  紀景蘭卻不作聲,她模樣生得凌厲,人又消瘦,顯得眉骨高,從上往下看人的時候,便有種如霜似雪的冷意。但她年紀太小,到底是從未入過江湖的女兒家,百里濟垂著眼瞥見她袖中緊握的拳頭,隔著人影目光落在檐下的青年身上,恍惚間像是看見了幼時叫那個婦人護在身後的孩子。

  「你倒是……」他失笑一般喃喃念了一句,沒叫任何人聽清。

  「不知貴館何時開門營業?」牙白色常服的男子站在院中,淡淡問道。紀景蘭一愣,謝斂不動聲色地鬆開了放在劍上的手,又聽站在檐下的男子過了片刻,應許道:「元宵之後。」

  明樂抬眼看了過來,又聽百里濟問:「當真嗎?」

  紀景同眼尾掃了他一眼,像是不屑於說這樣的謊。

  外頭有人推門走了進來,「吱呀」一聲。安知靈從門後面探出頭來,瞧著這滿院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竟一下還有些怔忪。

  「既然如此,便等上元燈會之後,再來拜會。」百里濟轉過頭,目光落在明樂身上,似笑非笑道,「這段時日,想必足夠處理好紀公子與明小姐的婚事了。」

  他說完這話便轉身朝外走去,經過安知靈身旁時,二人打了個照面,百里濟看她一眼,沖她微微頷首。安知靈一愣,等回過神,剛出去的人轉眼已經消失在了巷口。

  院中眾人似乎個個心事重重,她站在院門外,心念一動,低聲道:「是他。」

  她這兩個字像是石子落在了雪裡,激起兩三點雪花,引得其他人都抬起頭來看她,偏她自己還一無所知,不知在想什麼。

  紀景同沉聲問道:「你認識他?」

  安知靈抬頭正撞上他晦暗難明的目光,一愣之後恍然大悟道:「是你?」她張張嘴,忽然間忍不住笑起來,「難怪……」

  第129章 棠棣之華二十八

  出了杏林堂左拐,走個幾步,就有一間小小的茶樓。還未出年關,夥計還沒從鄉下回來,好在這幾日也沒什麼客人,偶然間有了生意,都是掌柜親自招呼。安知靈跟著紀景同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梯選了張桌子坐下,整個二樓就只有他們兩個,十分冷清。

  掌柜送了壺水上來,安知靈點了盤花生,一邊剝殼一邊百無聊賴地問道:「你以前見過我?」百里澤點點頭,她便又好奇道:「什麼時候?」

  「約莫兩三年前,我在荒草鄉待過一段時間。」他回憶片刻,「恰逢鄉宴,我那時見過你一次。」

  安知靈點點頭,想來也是鄉宴的時候。她那時還住在無人居,幾乎從不露面,有時跑到外面去,也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只有鄉宴時,她會跟著出去,但也不惹眼,通常躲在喝酒的人群里,叫人看見了也只以為是哪個偷懶的婢女。

  「我那時候是什麼樣的?」安知靈忍不住問。

  「你帶著金質鏤花面具,坐在無人居主身旁,他們告訴我,你是黃紙榜上的搖鈴人。」百里澤緩緩地回憶著,像是想起了那一日的情景,唇上微微浮現一點笑意,「我沒想到搖鈴人竟然是位女子,而且看上去年歲尚小。」

  他記得那日朝暮湖上燈影搖晃,各處水榭歌舞昇平,各處歡飲達旦,無人居的主人坐在正中央的水榭上,即便是四鄉主都沒有資格與他同坐。他像那片湖泊的神明,高居於遙遠的燈火中,身旁是金銀器皿,佳人美婢,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的臣民。

  若不是那日百里澤的偏僻位置,恐怕下面沒人會注意到那座水榭里除無人居主外還坐著一個人。她帶著一張金質的鏤花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盤腿坐在不易叫人發現的陰影里,手裡握著一個白瓷的酒瓶。

  「她是誰?」

  「三更搖鈴。」同行的漢子瞥了眼遠處的水榭,隨口答道,「聽說這人邪門得很,你離得遠點。」

  邪門?

  水榭上的青年側過身似乎同她說了句什麼,不知對方如何應答,正中央的男子便忽的伸手摘下了她的面具,她的臉便在燭火的映照下露了出來,果然是個女子,看著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但五官妍麗已很有幾分殊色。

  百里澤見她猝不及防叫人取下面具後先是愕然隨即露出了惱怒的神色。夜息笑起來,面具的繩子掛在他的食指上晃晃悠悠的,很快又叫她一把將搶了回去,重新戴在臉上。但男子臉上的笑容並未消散,那是那晚百里澤見到他最生動的一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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