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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婉霏聽他說完立刻跑著出去了,過道上噠噠地皮鞋聲消失了,那扇鐵門被鎖上,陳曄平仰頭靠著牆壁,然後把頭轉向窗戶,白茫茫的一片光射進來,外面是灰白的天空。

  第21章

  段錫貴沒有來過這裡,也沒有人來押審他。初來時獄卒送來的飯菜一律粗茶淡飯難以下咽,不過這幾天卻改善伙食有肉有湯飯都是熱的,他知道這全是孫婉霏的功勞。那日吃過中飯,獄卒把碗盤端出去的時候悄無聲息塞了一張報紙進來,陳曄平看著他把門關上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撿起來,這幾日獄卒都是趁這時候把每日的報紙拿進來給他。陳曄平坐在床上,當看清那張大字報上寫的內容時他兩手一緊只想把報紙撕碎,可最後他泄氣似的坐下來,抬頭去看那扇窗戶,風扇在轉不斷的有灰塵吹進來。

  田兆年的後備軍遠比段錫貴想的還要厲害。應舒賀集結了八個混戰旅其中還有五個省的督軍站在江系那邊,這場內戰是打定了,誰輸誰贏就看大多數的人站在哪一邊,戚建勻肯定開始慌了,可是事情也沒那麼容易,如今鐵路絕大多數是日、俄的管轄之地,這兩個人對這兩方有所忌憚,最後的贏家還是要看誰能拉攏其中一邊。

  風扇吹進來熱乎乎的空氣,陳曄平順勢躺下來,他現在真的是一顆廢子了。不過這並沒讓他有多少難過,他與世隔絕不用知道外面的局勢。他依舊吃得好睡得好,只是傍晚時外面的小池塘里的牛蛙叫得人心煩意亂,偶爾被吵醒睜開眼時竟是無盡的失落感。

  那一晚睡著後他儼然夢到了自己的家,母親、父親都在,還有他的乳母。桂花時節下完雨後,母親剛去廟裡上完香並求了簽,那是一隻上上籤,母親高興的途中又去擺攤算命先生的攤前算了八字。

  那時他剛六歲,母親把他的八字給那算命的看,算命的端詳了很久,最後和母親說:“八字算不錯。”母親聽到那三個字時,立即皺著眉頭問:“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算命的捋著他花白又長的鬍子淡然笑說:“您家少爺這八字不壞,但也不算好,我見夫人穿得富麗華貴想必您家也是大戶人家,他是您的第幾個孩子?”母親說:“他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算命的把八字放到桌上,只是說:“那就沒錯了。公子這命辰是有凶的,但他卻是命中有金天生就能享福之人。”母親聽到一個“凶”字,腦袋嗡嗡響捂著胸口向前問:“凶?大師,您是說我兒子命里會出什麼意外嗎?”

  因著後面排隊等候算命的人多,大師點頭只說:“令公子五行缺木,給他買塊玉帶著,玉是驅邪避凶用的。”

  聽了算命的話,母親急匆匆進了一家玉石店挑了裡面上好的軟玉,那玉經巧手匠人加工精雕細琢,那龍紋的細節十分考究,一看就知道母親是花了大價錢買下來的上等貨。那塊玉上穿了一根紅繩,母親說紅繩防凶辟邪是好的。

  他的手仿佛放在那塊冰冷的玉上,他抓住什麼,逐漸睜開眼看到已經有白光透進來的窗戶,原來自己是做了一個夢。自己握住的是床褥下冰冷的石板。

  孫婉霏果然又來了,還是那監獄長開的門,她身上的香水味還是那麼濃烈,滿條走道都是她身上的香味。

  孫婉霏一進來就跟他說:“我已經求弗瑞克跟上面的人打招呼了,我覺得你過不久就能被放出去了。”

  陳曄平坐在床上手擱在腿上只是一笑,他並沒什麼好說的,唯一的是不想打斷她天真的想法。他只是說:“你以後別來了。眼下兩軍交戰如火如荼,他一個老毛子能摻和進來什麼?”

  孫婉霏知道他看了報紙,她說:“我是覺得你待在這裡沒人說話一定很悶,所以買通獄卒讓他們給你送報紙進來……”

  陳曄平明白她的好心,說:“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一個女人實在不該摻和進來……那個洋人能護你幾時?”

  孫婉霏低眼沉默片刻,然後湊近一點,對他說:“弗瑞克答應過我,他一定會辦到的。”

  陳曄平不想再說什麼,直起身子望著她說:“給我帶藥了沒有?”

  孫婉霏忽然間眉開眼笑,走到門口道:“我跟你說,弗瑞克見到了副司令,他們同意讓我帶護工進來給你處理傷勢——我到醫院裡給你找了一個人,我特地把她帶來了,人就在外頭。”

  陳曄平卻覺得她多此一舉,孫婉霏出去後很快就進來。

  孫婉霏請她進來,說著:“就是這裡,沈小姐。”

  陳曄平淡淡望了一眼孫婉霏身後的人,忽然眉頭蹙緊。沈丹鈺拿著醫藥箱走進來看見他,倒是先向他一低首。

  孫婉霏跟他說:“她是我請來的護工,會在這裡照顧你,反正你很快就能出去的。”

  陳曄平看著孫婉霏,說:“這裡是監獄,又不是什麼好地方,你讓人家住在這裡?”

  孫婉霏向後看了看,沈丹鈺兩手拎著箱子卻是一派從容,站在那裡替她說:“院長受弗瑞克先生所託,孫小姐又付了加倍的錢,我自然是要盡義務的。”

  陳曄平便沒話可說,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孫婉霏立刻對她使個眼色,沈丹鈺就把醫藥箱放在桌上從裡面拿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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