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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弟,你看看四哥——別著急,你想做什麼,四哥幫你……”

  胤禛半扶半抱地攬著他的身子,感覺到懷裡的人力道微弱的掙扎,胸口悶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隱約見著這個弟弟像是在低聲不住地說著什麼,忙湊近了屏息聽著,卻只聽見極低弱的呢喃聲:“皇阿瑪,皇阿瑪……”

  梁九功終於再忍不住,撲跪在地上放聲哭道:“阿哥,您心裡頭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先,先帝爺若是有靈,也不願見著您這個樣子……”

  聽見“先帝爺”三個字,胤祺的心口忽然猛地一縮,急促地喘了兩口氣,抬手倉促地掩了口,將幾乎湧上來的腥甜氣息qiáng壓了下去,盡力打疊起jīng神低聲道:“四哥……我不妨事,你去做正事,我再陪陪皇阿瑪……”

  胤禛才剛登基,按例本該出去接受百官朝賀,卻又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這個弟弟。正要再同他說些什麼,張廷玉卻已將他攔向了門口,紅著眼眶低聲道:“皇上初登大寶,當受百官朝賀,還請體察恆親王苦心,以大局為重。”

  胤禛清楚他的心思,怔怔站了半晌,終於還是輕輕點了點頭,留下樑九功守著五弟,又叫外頭傳貪láng進來陪著,這才往外頭走去。方才替胤祺診脈的太醫被他望了一眼,心領神會地跟了上去,一路俯了身低聲道:“萬歲爺,恆親王只是心力jiāo瘁,一時又氣血攻心,本不妨事……可恆親王本就比旁人的身子弱,若是長久鬱結於心,再加上為先帝爺守孝,只怕——只怕難免要傷根本……”

  胤禛心中愈發地沉了下來,目光卻驟然凌厲,經歲月打磨出來的威壓竟叫身旁跟著的太醫幾乎被懾得跪在地上:“不論你們用什麼法子,恆親王的身子哪怕有半點損傷,朕便拿你們是問!”

  太醫慌忙不迭地應了,心中卻已是一片苦澀無力。下意識站定了回望向那一扇已被合上了的門,眼中隱隱閃過了些不忍,終於化成無可奈何的黯然。

  貪láng快步趕進來的時候,胤祺已由梁九功攙扶著跪回了榻前,仍安靜地守著榻上仿佛只是沉沉睡去了的皇阿瑪。他的臉上已幾乎看不出半點血色,竟是看不出與榻上的人哪一個更蒼白些,眼中卻仍不見多少淚意,只是緊緊攥著那一把扇子,任誰勸都不肯鬆手。

  “主子……”

  貪láng輕喚了一聲,過去將他托起來輕輕靠在了榻邊,半蹲了身子緩聲勸道:“主子,咱先歇一會兒。不然回頭給皇上守靈的時候,準保是撐不住的。”

  “也不知是怎麼了——萬歲爺帶人出去之後,阿哥就說什麼都不肯說話……”

  梁九功眼中儘是焦急忐忑,扯著他低聲說了一句。貪láng怔了怔,眼中驀地閃過些痛色,卻還是起身將胤祺護住了,拿了塊帕子接在了他的唇邊:“主子,別忍著,都吐出來,這兒沒有外人會看見……”

  梁九功愕然地望著他的動作,半晌才仿佛忽然驚覺了什麼。倉促地上前一步剛要開口,卻見胤祺已嗆咳出了幾口刺目的鮮血,身子晃了晃便朝一旁歪倒,慌忙趕過去同貪láng一塊兒把人給扶住了:“阿哥——阿哥,這是怎麼了!快叫太醫——”

  “梁公公。”貪láng抬手按住他,微微搖了搖頭,小心地替胤祺拭盡了唇邊的血跡,“勞煩倒點兒茶水來,給主子漱漱口。”

  梁九功恍惚地望著帕子上的血跡,下意識照著他的話倒了茶水送過去,才忽然猛地反應過來。心中驀地生出些難抑的恐慌,張了張口才啞聲道:“阿哥他……已不是第一回了麼?”

  貪láng沒有應聲,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又小心地扶著胤祺漱過了口,給他服下了一枚凝神養氣的丸藥:“不願叫——先帝擔心,就一直沒敢叫外人知道,公公先不要與皇上說……”

  梁九功止不住地打著哆嗦,想要問什麼,卻又不敢開口,生怕當真得出那個叫他恐懼的答案。望著榻上已大行了的先帝爺平靜安詳的面孔,眼淚終於爭先恐後地落了下來,扶著榻邊跌跪在地上:“阿哥,您千萬得珍重著自個兒的身子,先帝爺說過,您是要長命百歲的……”

  胤祺靜靜靠在貪láng的懷裡,朝著他淺淺地笑了笑,終於疲憊地合上了雙眼。窗外傳來百官恭賀新君的山呼海嘯,仿佛將yīn沉的天色也隱隱排開了些fèng隙,有淡淡的陽光灑下來,透過窗欞落在地上,除了梁九功低低的啜泣聲,便只剩下了一室寂靜。

  康熙六十一年冬,聖祖仁皇帝大行。太子胤禛即位,改年號雍正,是為清世宗。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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