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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前走了幾步想看清楚,卻見那少年竟逐漸在日光下融化、縮小,全身流淌下一地的血水,最後變成一個囫圇的肉團兒,躺在血泊中染滿鮮紅地朝她伸出了兩條尚不健全的胳膊......

  皇后心頭一顫,立時便要後退,不料步子在地心生了根,剛一邁步便徑直跌坐下去,眼睜睜看著那血紅的嬰兒掙扎著朝自己爬過來!

  「別過來!」

  她忽地厲聲呼喊著從夢魘中驚醒,睜開眼睛的一霎正見一隻手握著手帕停留在眼前,下意識便揚臂重重對其揮了過去,「滾開!」

  那人卻眼疾手快,側身迅捷躲閃了下,一伸手準確捏住她手腕按回到床上,瞧著她驚魂未定的狼狽,居高臨下笑了聲,「原來你竟也會做噩夢......」

  她緩了片刻才完全從夢魘中逃離出來,眼前清明時卻看見,那床邊坐著的,不是皇帝又是誰。

  「你怎麼進來了?」

  他面上的笑實在刺眼,她皺著眉撇開目光,欲抽回手腕卻被他牢牢抓住,長眉一挑,偏要繼續追問她,「我倒好奇的很,究竟什麼東西才能將你嚇成這幅模樣?」

  他此時大概在為看到她鮮少的狼狽而感到愉悅,一字一句盡都是不加掩飾的嘲諷與戲謔。

  皇后不由怒上心頭,使了狠勁一把甩開他的手,「與你無關,出去!」

  「哼,與我無關?」皇帝瞧著她忽而冷笑一聲,「姜扶桑你不妨捫心自問,你手上沾染的那些人命,有哪一條是與我無關的?」

  他把話說得篤定,從大婚第四日她下令處置的乳母,到慈安宮裡要他親眼看著太后如何含恨而終,再到杖殺承乾宮御幸的宮女......諸如此類數不勝數。而乳母是太后的眼線,太后是他的夢魘,那宮女,則不過是個一時興起的玩意兒。

  那些人,或是死有餘辜,或是死不足惜,但每一次處置,她都毫不避諱地讓他親眼目睹,他們是仇敵,卻也是同夥。

  直到那孩子的夭折,打破了一切的平衡。

  那個孩子,是個例外......

  他腦海中忽地閃過一絲念頭,轉瞬即逝,卻仍教他止不住朝她側目一眼,眸中有些輾轉掙扎,說不清道不明。

  皇后從床上撐坐起來,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話音盛滿疲憊,「我今日不想和你吵,也不想與你同坐一桌恩怨相對,回去吧。」

  相互強硬慣了的兩個人,她突然收起尖刺後顯露的熨帖倒教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自處,坐在床邊竟渾身都開始不舒服起來。

  兩下里還是煩躁莫名,轉過身去仍坐的四平八穩,撂下句話來,「這宮城姓鄢不姓姜,我在哪裡都無需你來置喙。」

  皇后著實心神俱疲,沒打算跟他逞口舌之快,撇開目光自顧從床上起身,下床時被他坐在床沿中央的身形擋住了去路,未及多想伸手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讓開......」

  這麼一下子卻無緣無故成了爆竹引子,皇帝不知哪根筋沒搭對,脾氣上來了偏就不願意如她的意,轉過頭眉頭緊鎖沖她猛咂一口氣,下意識抬起手臂揮了下,卻不料手肘正好不偏不倚撞在了她身前......

  寢衣料子總是薄軟細膩,縱然系的嚴嚴實實,一下子碰上去的觸感卻分毫之間都是明明白白。

  滿室驟然沉默下來,兩個人皆徑直呆愣在當場。

  四目相接良久,他親眼看著她眼中的震驚漸漸褪去,惱怒翻湧著圍上來,看他就像在看個膽大包天的紈絝子弟。

  她緊咬牙關,五指握成個拳頭下一刻就要動手的架勢,他腦子裡卻一時連躲都想不起來往哪躲。

  幸而外間突然傳進來一串腳步聲,扶英笑得歡快從畫柱後跑進來,帶起來一陣風,霎時吹動了這死水一樣的局面。

  一聲「阿姐」將她一貫的莊重全都拉了回來,冷冷刺他一眼,挪了挪地方繞過去,一邊在腳踏上趿鞋一邊沖外頭喚了聲,吩咐人進來伺候更衣。

  皇帝呢,這會子也是面上無光,只稍稍回想些許,便覺得胸口憋悶得厲害。

  抬眼見皇后裊裊往屏風後頭去了,低著頭瞧一眼手中的錦帕,兩下看不過去,隨手往床榻上一扔,枯著一張臉繞過面前正蹲身行禮的扶英,徑直起身大步邁出了內寢。

  這頓午膳,到底是沒用成。

  第20章

  自永定六年始,此後每年初冬時節的第二個月初,宮中總有一場盛宴。皇后生辰禮同天子,當日百官皆需親攜誥命家眷入宮朝賀。

  今歲也不例外,尚且未及傍晚時分,長禧宮內外已宮燈高懸,燈火煌煌然一直照耀延伸到明崇門前去,入宮覲見的官員及家眷便踏著那輝煌的宮道,亦步亦趨跟在領路的內官身後緩緩進入到禁庭深處。

  長禧宮派人來棲梧宮請皇后移駕時,離開宴尚還有小半時辰。

  大贏朝慣例便是這樣,自高宗皇帝與宣靖仁皇后起,每逢大宴,天家為顯示君臣同樂的親近之心,帝後總會在開宴前先分別於東西兩個偏殿接見眾官員及家眷,再及至大宴上,眾人只管把酒言歡,便無需拘著那許多繁複禮數了。

  皇后駕臨西偏殿時裡頭正一片熱鬧,這時候宮中妃嬪皆已到了,遇上從前閨閣中的至交好友亦或是沾親帶故的舊人正是敘舊的好時候,嬌聲軟語的談笑隱約傳出來老遠,只是臨到近了,反而教門口內官一聲「皇后娘娘駕到~」生生給掐斷了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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