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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山偏過頭,看了眼酒店大堂。

  過了十一點以後,值班的人換了最後一茬,交接崗時都流露出無精打采的神色,甚至懶得上來問他們為什麼還沒走。這處能看見江景,卻並不臨江,夜晚寂靜,連風聲都默然。

  冬天沒有蟲鳴。

  池念遲疑著他的眼神,奚山突兀地說:「心疼我,說說就算了?」

  他愣了一秒。

  「不想吻我嗎?」

  一路走來暖氣充足,車廂里殘存一絲女士香水味,很快被換氣系統滌盪乾淨。池念握方向盤的掌心滲出汗,自然而然的相處在這一刻終於讓他回過了神:他和奚山已經不是曖昧不清的關係了——

  視頻里沒有實感,現在卻前所未有地分明起來。

  緊隨其後的心跳加快,臉頰升溫,連續十來天獨自一人居住的寂寞隨著潮水似的欲望裹挾著從內心翻湧而起。

  池念一把抓住奚山的衣襟湊過去,閉上眼,準確無誤地捕捉到對方的嘴唇。

  他慶幸了一秒鐘丁儷隨身帶漱口水的潔癖習慣。

  雙唇觸碰,彼此相貼了很短的須臾,他不自覺地想要深入。淡淡的尼古丁味,濕熱舌尖交纏時,池念仿佛也點了一根煙。

  他近乎渴望地擁著奚山,手從對方胳膊滑下去,又被奚山一把抓住十指相扣。如果沒有這樣的觸碰,池念意識不到他有多想奚山。嘴唇廝磨、呼吸交換,他全身都變熱了,後背暖烘烘地開始出汗,眼睫不停顫抖。

  奚山另一隻手虛虛地捧著池念的下頜,隨著他奪取主動,強勢地按在後腦勺不准池念退縮——這和那天在livehouse不一樣,當時只能叫輕描淡寫的提醒。

  而現在……

  是攫奪,是占有……是讓他喘不過氣的侵略。

  奚山的手指輕微摩擦過髮絲,池念剛剪了頭髮沒多久,髮根有點硬,但摸著卻軟綿綿的像一朵雲。他分了下神,聽見耳畔池念泄出一絲嘆息似的呻吟,雙唇放開後,奚山停頓一秒,又吻上了他。

  這一次溫柔許多,思之如狂退潮了,更像久別重逢後的親昵。

  池念感覺那隻手也鬆了力氣,他被奚山珍寶一般地捧著,不時輕輕揉兩下、摸兩下,指腹一點一點愛戀地纏綿。相扣的掌心摩挲,手指被用力箍緊造成的疼痛被愛撫代替,只有嘴唇之間的親密接觸更加清晰。

  奚山的唇柔軟而溫熱,和他慣常冷硬鋒利的形象截然相反。池念被吻得眼角都有了水色,昏昏沉沉地想:

  這是奚山藏在迷霧後的一顆真心嗎?

  像冷冷江風,也像融融落日。

  池念被放開時,已經因為缺氧而兩頰高溫又漲得通紅。他伸手貼了一下,試圖用冰涼的手背給自己人工降溫,但徒勞無用。

  奚山低頭看了眼手機,系好安全帶:「嗯,親了五分多鐘,算我的新紀錄了。」

  「啊?」池念驚訝於這人怎麼接吻還精確到時間,才讓車子起步就差點把剎車踩成了油門,哭笑不得地問,「你記這個幹什麼?」

  奚山一擦鼻尖:「大概記一下,又沒專門掐表。」

  池念:「……」

  「你以前也記?」

  奚山一臉「你真要我說嗎」的高深莫測,池念被勾起了好奇心,放慢車速。路上車少人少,他不停地假咳著,全身都在暗示:說吧說吧,我想聽。

  「我不喜歡舌吻,覺得太……所以肯定沒……沒這麼長時間的。」奚山說完,僵硬地側過臉。

  這句話讓池念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也許該開心,但這事尷尬又好笑,他反而有點笑不太出來,只有一顆心維持著剛才唇舌相纏的緊張頻率跳動,讓放在剎車上的右腳有一點發抖,後知後覺地從煙味的吻中品出了甜。

  紅綠燈交換,風聲里,池念說:「那你現在喜歡了嗎?」

  奚山好像沒聽見。

  池念看見他通紅的耳朵,心下瞭然,決定大度地不和奚山計較了,任由對方無辜地繼續刷手機,自說自話:「記得報平安啊。」

  「嗯,」奚山說,「下飛機的時候發了個消息。」

  又東拉西扯幾句,奚山說青海:「這次回去,在西寧的時候還和貢布見了一面。你記得他們嗎?」

  「哎?貢布大哥!」池念興奮地說,「他們還好嗎?」

  「挺好的,他們已經在西寧租好房子了,準備今年冬天留在那兒。」奚山微微靠在座椅背上,「他給我拿了點黃蘑菇……原本想夏天寄給我們的,但那個時候我太忙,沒有給他地址。這次遇見,除了蘑菇還送了一些羊肉,改天約幾個朋友一起,我做飯。」

  池念說真不錯。

  他開出兩三個路口,決定把和丁儷的聊天內容壓縮一下,簡短地告知奚山:「我媽讓什麼時候休假,帶你去北京。她應該挺喜歡你的,想……讓我爸也認識你,估計到時候還要組織飯局……」

  他用的「去」而不是「回」,話一出口,池念也驚訝片刻——

  不知從哪月哪日開始,他把重慶當做了自己的家。

  「不過,如果你覺得不太合適……」

  「好,開春後安排一下。」奚山沒有任何猶豫,也不提池念為此到底付出了多少口舌工夫,就順從地答應了。

  對池念而言,讓父母接受奚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成就值得炫耀,而是理所應當他去做的一件事。他擔心奚山覺得太多餘,不配合、也不需要他這種自作主張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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