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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軍出征那一日是正月二十。

  葉煊記得很清楚,那是在他提出交易論之後,時隔一個多月再次見到謝玉舒。

  如葉煊所料的, 慶州救災一事正處於白熱化階段, 等到徹底忙完重建估計要到三、四月左右,偏偏皇族中適合隨軍出征的皇子不多, 大皇子回不來, 皇帝不想將兵權交由本來就是靠軍功建業的徐家, 便只能在二皇子和五皇子中間選。

  皇帝首選自然是五皇子,賢妃卻以五皇子心性不足恐釀成大禍為由拒了,因此這監軍的差事便落在了剛出病榻的二皇子身上。

  此次援北大軍以蔣正、裴昌為主將, 黃莽、陳三平為副將, 眾官家子弟隨行出征。

  蔣正是一位老將, 先後在徐國公、高太尉旗下任將,他沒有特別出色的履歷, 行軍打仗也是穩紮穩打,適合打持久戰, 且對抗戎軍經驗豐富, 性格正直是絕對的保皇派。

  裴昌則是裴晟的二哥, 裴老將軍麾下第一戰將, 自幼在山上習武,十四從軍也曾在北戎征戰過幾年,後來回京述職調入水師營,十九領命率兵攻打南方水賊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不過二十六,已經是從三品雲麾將軍。

  黃莽不用多介紹,陳三平這人卻值得注意,這個一臉糙漢的男人,他平民出身,頗有肝膽,同黃莽曾是一個先鋒營的士兵,但兩人關係並不好,後來黃莽任先鋒營將領,經驗更多年齡更大的陳三平不服氣,回京之後任中郎將,一直不溫不火,最後才在平定渤海王族內亂之後,一躍升入三品將軍,能夠入朝聽政。

  ——他是五皇子一派的人,五皇子的伴讀便是他的嫡子。

  雖然皇帝不待見二皇子,但總歸是替天子出征,他再不待見也得忍著,做出一副慈愛的樣子,又是祭天又是鳴鐘,還得親自為其披巾掛帥,送軍出征。

  葉煊在祭台下看著,覺得皇帝本來就蒼白的臉似乎都透著綠。

  二皇子反而神色淡淡,他本就時常生病導致身體羸弱瘦削,裹上黃色的大氅後,瞬間面若金紙,一句「謝父皇」說到一半,淹沒在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里。

  那架勢,像是要將肺都咳出來一樣,唇上染了幾分不正常的青紅。

  就在他兩邊跪著的蔣正和裴昌嚇了一跳,趕緊一左一右的將他扶住。

  皇帝眉頭一皺,眼中有明顯的嫌惡,礙於文武百官百姓和隨軍將士都在,脾氣不好發作,只是道,「看來老二身體確實不好,勞煩諸位在慶州停頓休整一番了。」

  前線戰場和慶州雖然都在北方,但從京都直線往前線的路線並不經過那裡,要去慶州勢必繞道。

  皇帝這意思很明顯便是,拿二皇子換大皇子了。

  幾個將領交換一番眼神,立刻便知道,二皇子是一步廢棋,只怕不管是隨軍還是留在慶州,都不會好過啊。

  二皇子葉熵始終神色平靜冷淡,像是一點都不清楚自己的處境有多艱難一樣,他立在寒風中,時不時咳嗽一聲,還頗有些魏晉名士的風采。

  葉煊跟著皇子皇女們,隨大流的去給他送行,一切都很平靜無常,二皇子卻忽而看了他一眼。

  「七弟。」他突然張口喊了一聲。

  別說其他人驚訝了,葉煊自己都很驚訝,他跟二皇子見面都屈指可數,更別談交情了。

  二皇子眉眼依舊清冷,咳嗽了兩聲,沖他招了招手,「你過來,二哥且跟你說兩句話。」

  葉煊如言上前,傾耳扭頭,一眼便看到了祭台下正跟國子監諸位官員站在一起的謝玉舒。

  國子監祭酒被罷職,趙允升這個二把手升任新祭酒,謝玉舒因為資歷過低,依舊是個小小的主簿,國子監本就站的比較遠,謝玉舒自然更加偏遠一些,葉煊卻一眼就從萬千交疊的官服中看到了他。

  五品以下的官員是青色官服,大梁的規矩沒有前朝那麼森嚴,士卒子弟也可以穿黃色官服。今日裴晟就穿了紅領淺黃的衣服,混在同樣一身黃色正式皇子服的皇子中,還真讓人分不清楚。

  謝玉舒不似裴晟那般高調無畏,他向來愛穿青色,今日自然也穿著淺青色的官服,低眉順目恭恭敬敬的站在下面,官帽連成一片,遮擋住他的神情。

  葉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一眼就把他認出來的,他甚至還瞧見了謝玉舒不適應的抬手摸了摸額頭血玉珠的小動作。

  葉煊忍不住心情變好。

  那一日謝玉舒雖然沒有正面答應他的交易論,但葉煊看得出,謝玉舒心裡的激盪,他知道少年當時得到的衝擊,按照他的習慣,沒有立刻否定就代表著動心。

  葉煊一點都不著急,他知道謝玉舒拒絕不了他,他放棄爭奪那個位置,也相當於是給了謝玉舒一顆定心丸,謝玉舒更沒有理有去拒絕。

  事實上,謝玉舒回去之後認真想了一宿。

  謝玉舒雖然年紀輕輕就是六元及第的狀元郎,性情溫和有禮,向來進退有度,在百姓口中都頗有盛名,但實際上,謝玉舒並沒有什麼朋友。

  一是謝家地位太特殊,皇帝不會允許謝相有任何結黨營私的偏向,導致謝家子弟往日與人交往時都客氣三分,謝玉舒亦然;二則是因為謝玉舒才名和年齡的過分傾斜,他這個年紀往前推兩年,還能得一句神童。

  跟他一起考進士的學生,最小的也跟姜鶴一般,十八九歲的年紀,而大一些的,孩子也就比他小几歲,便是以文會友,他贏了別人臉上不光彩,他輸了又是徒有虛名,自然沒多少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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