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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勁山是他在旅途中遇見的一位朋友,少時成名離家,一直生活在關外。曾與他結伴同行過一段路,最後死於他們在歧魯國遇見的一場時疫中。

  他離開燕京的時候太早,七歲那年,父親出京,他就悄悄的躲在了押送行李的馬車上,一直行了數百里,才被他的父親發現。

  父親的責難沒有使得他退縮,他就這樣一路跟著去了西北。

  從連鎧甲都穿不上的小兵開始,一路積攢軍功,長成了驍勇善戰的小將軍,他天生就屬於西北,他已經死去了的前半生,幾乎都消耗在那片無垠的草原上。

  他回燕京的時候又太晚,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很早就已經過世了,卻沒想到他那個一直不願相見的妹妹,居然也走的那樣早。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還活著。下世之後她見到他們的父母,發覺他不在那裡,會不會怪他居然這樣狠心,連見她一面,告訴她他還活著都不曾。

  他曾經是想把她留下的女兒帶走的,可是她似乎在定國公府里生活的很快活。

  不記得自己生母外家的孩子,他也不想記得她。就當作陌路好了。

  燕京已經不記得他了。

  那麼多年過去,他早已經改換了面貌,燕京城裡也已經沒有阮家人生活過的痕跡。

  他要為了去了的阮家人謀算,所有的人,哪怕只是當時袖手旁觀的人,也都在他的謀劃之內。

  他們不曾給過他和他的家人一點活路,他也會如是。

  但他到底還是忍不住給了那個名叫徐沛柔的小姑娘一點關心,很快就發現,她原來比他想像的要聰明。

  只有七歲,和他當年去西北一樣的年紀,她適應起高門大戶的生活,遠比他當年在西北要更快,也更好。

  她拿到了她母親的那塊玉牌,她原來也是惦記著她的生母,惦記著阮家的。所以他才讓人把屬於他的那塊玉牌,也一併輾轉交到了她手上。

  在何府的那一次,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有人要害她了。她身上有阮家人一半的血,他不會就這樣看著她隕落。

  那一次他尚且不清楚是誰對她下手,感慈寺之後,他捉到了暨娘。他的動作遠比定國公要快,所以他們當然是一無所獲的。

  暨娘的骨頭也很硬。可要從一個人嘴裡知道你想知道的東西,很簡單,只要知道那個人最害怕什麼就是了。

  她還有一個妹妹,那就把她的妹妹一併抓來。反正她做的是這樣害人的事情,也應該有自己在乎的人被別人所害的覺悟。

  他很快就知道了,害那個小姑娘的人,是她的繼母,以及她繼母的大嫂,柯至卿的大兒媳。

  怎麼那樣湊巧,柯家原本就在他的謀算之內。當初趙家人的得意,柯至卿也添了好幾根至關重要的柴禾。

  但也還沒有到收拾她們的時候,所以他只是用江湖人的手段威脅她,使得她不再敢對蕙娘的女兒動手。

  會遇見白靜思,其實也只是一個意外。在聽女先兒說書之前,他偏偏先聽見了她的聲音。

  「先生,回去之後您能再給我說一遍李夫人的故事嗎?」

  女先兒的故事是成王敗寇的故事,他不想聽。他只是讓那個女子出來唱歌,從《佳人曲》開始。

  他記得這把聲音的,在許多許多年前的一個夏天。

  那一年他在燕京,太子還只是太子。她和太子一同坐在宮車裡,他恭敬的候在一旁,等著他們行過去。

  車裡的女子問太子,「若您是漢武帝,會堅持要見病重的李夫人一面嗎?」

  她是宮妃,會問這樣的問題一點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居然就記得這句話,而且一記就是這許多年。

  他後來問了同樣侍候在一邊的內侍,他告訴他,車裡的應當是東宮的許太子嬪。

  他一聽見白靜思的聲音,驟然就想起了那一個夏日午後。

  她也對宮妃的故事感興趣,或者她也可以進宮去,搏一搏李夫人,衛子夫的命數,反正他會幫她的,他們會是很好的合作夥伴。

  但是他很快,就在其獻那裡看到了元儷皇后的畫像。四時八節,皇帝都要求他們祭奠他此生的摯愛。

  是他的摯愛,又不是他們其他人的,他覺得皇帝實在是病的不輕。

  可是他看著那幅畫像,很快就想起了很多年前西安城裡的一片朝霞。

  彼時他還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打馬經過西安城中的一戶人家。院牆不高,院中有紫藤花架。

  門外臥著一隻白貓,見他策馬而來,躲也不躲。忽而有一個女子從院中衝出來,護著那隻貓。幸而他及時勒住了馬。

  她已經嚇面色慘白連話都不會說了,背後卻恰好是一片艷麗的朝霞。

  他下馬去和她道歉,她卻也良久都沒有說話。直到他要走了,她才開了口。聲音是悶悶的,或許是前一夜哭了太久。他也才發現她的眼睛是有些腫著的。

  「許歸晚,我的名字是許歸晚。」

  他覺得有些困惑,他並沒有想知道她的名字。

  她說,「我覺得將來和你恐怕不會再見,所以才告訴你的。」

  若是不會再見,知道名字又有什麼意思,他沒有多想,策馬向著朝霞的方向遠去了。

  當時只道是尋常,後來心中的恨意太多,他是沒法愛上別人的。可這一幕到底是被他記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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