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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李遇還是還沒有醒。

  他不是大夫,仔細檢查也沒察覺有任何異樣,只能警醒地靠著床框,將人攬了睡;晨光將熹時,終於被懷裡炭爐似的人燙醒了。

  張太醫被匆匆宣進殿來,前前後後折騰了幾個小時,卻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一句「風邪入侵」從張太醫口中說出來時,連小姚都覺得像是查不出病因的託詞。

  張太醫緊張地抹了把汗,攥筆開方的手不住地發顫。

  神武大將軍惡名在外,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宮中關於將軍和皇帝斷袖的閒言早就傳遍了,所有人都緊張地偷瞄著這位將軍。

  殿前落針可聞,只有白鷗幾乎要把茶盞捏碎的「咯吱」聲響。

  小姚在張太醫身旁侍候著筆墨,眼睛卻一直膽怯地瞟向白鷗;看著白鷗的眸色那麼沉,他生怕隨時在下一個瞬間,白鷗就真的會二話不說抽劍將人砍了。

  可是直到張太醫開好藥方要退下,白鷗才輕聲道了句——

  「有勞張太醫了,讓小姚送您。」

  張太醫走後,白鷗屏退左右;小姚後來進殿端藥換水,來來回回好幾趟,也只看見白鷗靠在榻邊握著李遇的手,再也沒說過半個字。

  白鷗知道,經年的傷口想要癒合,也許需要一個相當漫長的時間。

  起先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灑脫恣意了小半輩子,到底是什麼讓他泥足深陷,自願困在了這四方的天地間,直到現在他才驚覺——

  在黑暗中長大的人本不該保持著那份少年人所特有的單純與直白,但偏偏是這個在算計和陰謀里掙扎過的靈魂,仍然願意為了愛人將自己毫無保留的全盤托出。

  正是那種勇氣,撩亂了他的心弦。

  所以,他的小美人兒看著孱弱,但那只是惹人憐愛的外殼,李遇那麼堅強,這十幾年都能一個人熬過來,這一次也一定可以抗過去的。

  他只需要靜靜地陪著。

  江南剛從兩場天災里緩過勁兒來,待城新勝的喜悅還沒有過去,老百姓都以為殤寧的國運正在扭轉,而事實上朝中一片愁雲慘霧。

  那日周哲翎在殿前,憑藉擲地鏗鏘的「清君側」三個字,看似大獲全勝,皇帝在那之後稱病不朝,也沒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朝中議論紛紛,都以為太皇太后要重掌大權,卻沒有等來周哲翎再到垂簾之後呼風喚雨——

  皇帝不早朝,周哲翎也沒來。

  項弘已經回到了待城,通過軍部的傳回的奏報不咸不淡,誰也看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奏摺一封封往廣明宮送,可李遇還沒有醒來。

  皇帝全靠藥湯吊著,卻不如想像中一般清減憔悴;只有白鷗知道,李遇每日也能醒來幾回,只是往往說不了一句完整話就會再睡著,更像是夢囈。

  李遇雖然睡著,對一切懵然不知,但只要白鷗靠近床邊,他還是會蜷進白鷗懷裡,安靜乖巧得像一隻睡著的小奶貓。

  十二年了,李遇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白鷗知道,他的小美人兒只是累了,該好好歇歇。

  在這個過程中,他慢慢發覺,傳進廣明宮的摺子越來越多。

  按常理,李遇向來是只能瞧見周哲翎想他瞧見的東西,可這奏摺越來越多,上面的時間也是越來越及時的,不像是被人篩選過。

  周哲翎難道不成了?

  可他現在沒有心思顧忌這個。

  事關朝中內政的摺子遞出宮去送到陳琸府上打理,兵部的摺子白鷗留下自己一一瞧過——

  大部分都是廢話罷了。

  可四苟傳回的消息每一次都不樂觀。

  北胤鐵騎已經越過了國境線,在待城附近集結,四苟之前的戰報幾乎無誤。

  別說他現在趕去待城也未必來得及,別說那支待城駐軍不一定是項弘可以鎮得住的……

  根據四苟越來越詳細的情報來看,這一次趙宏胤來勢洶洶,就算他現下就在待城給三萬駐軍打滿了雞血,也未必就有勝算——

  實力太過懸殊。

  史書上殤寧的那一場大敗,不是沒有道理的。

  內外紛擾間,白鷗只能撐在榻邊小憩,迷濛間有一截指尖溫柔地划過他的下顎,讓人心裡痒痒的。

  他睜眼,終於看見李遇那雙迷離地大眼睛變得清澈,裡面閃爍著心疼的情緒。

  看見白鷗睜眼,李遇彎了個笑,手指還是在白鷗下顎顧不得打理的胡青上摩挲打轉,輕聲道——

  「沒有以前好看了。」

  十幾天了,這是李遇第一次同白鷗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古人言『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白鷗也衝著李遇笑了笑,是他慣常不羈的語氣,眼波中卻又藏不住的柔情無限,「果然誠不欺我。」

  他伸手撩開李遇頰邊一縷垂落的鬢髮,溫柔道:「白鷗不過而立,這便要色衰愛弛,失寵於陛下了嗎?」

  李遇拉過白鷗的手放在唇邊啄了啄,輕聲道:「反正不管你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都是要的。」

  白鷗沒有再言語,俯身將人攬住,故意使壞地將下巴擱在李遇的頸窩。

  「你……」李遇一邊在白鷗身下扭著身子,一邊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扎到我了……」

  白鷗死死將人抱住。

  他知道——

  他的遇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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