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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會生孩子——」白鷗自嘲地笑笑,「怎麼跟你後宮裡的三千佳麗鬥法啊?」
既然走到了今天,他就沒有想過要放手,只是這一處谷底的桃源並不是他二人的歸宿,他明白——
李遇是皇帝,肩上還有一個放不開的天下。
曾經一次次地退縮時,他就問過自己,自己可以為李遇犧牲多少,李遇可以為自己退讓幾何。
有些問題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去想罷了。
二十多年來缺失的歸宿感被這個少年的依賴填滿,他躲得開李遇,卻逃不過自己的心意。
「我不要別的女人,也不要孩子。」李遇乖順地靠回白鷗懷裡,「後宮三千宮殿,都給你一個人住。」
三千佳麗何如,不及一人顏色。
這一通折騰,都快午時了魚才烤熟;白鷗看著李遇白皙的小臉上沾上了點碳灰。
他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花著臉,捧著一條不起眼的烤魚對著自己笑得又甜又傻;他看著李遇那顆小小的虎牙——
不就是三千宮闕嗎?
他心甘情願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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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谷底摸索著走了好幾日,二人才終於找到了走出峽谷的小徑,走到了庸城。
兩個人身上都沒有路引文書,那塊牌子還在白鷗身上,可是太過打眼也不敢拿出來,站在城門外犯了難。
庸城是項興言的地盤,若是身份暴露也不知會否有危險,況且……
他們相挾在谷底走過十幾個平靜的日夜,就像是一對再平凡不過的夫妻——
也魚水交歡,也相濡以沫。
他們各自的身子都帶著點傷,就這麼互相攙扶著。
誰也沒有說出口,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默默扮作一對普通人,沒有皇帝,沒有將軍——
只為了讓這樣日子再長一些,一天,一刻,哪怕一個瞬間。
他們心照不宣。
李遇原本身著一身明黃色的袍子,老百姓穿這個顏色是犯禁;左右也都被他撕成了襤褸的布條,索性就脫了去,被裹上了一件白鷗的罩衫,大攏大垮地掛在身上,極不合身。
白鷗將罩衫脫給了李遇,內襯的裡衣跌了河水、滾了草地,都要看不出原色了,他一側拄著拐,一側強行被李遇扶住,走路已經沒有太大問題了,只是不及好時矯健。
他們站在城門外互相看了眼對方,都「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活像兩個逃難來的難民。
因為之前待城戰亂,總有人擔心殃及池魚,難民似的湧向庸城和靖城;白鷗在兩人臉上摸上點碳灰,就成功地混在難民堆里進了城。
進了城,一切便簡單了。
庸城雖不比待城富庶繁華,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個完整的城池,該有的東西算是應有盡有的。
皇帝身上就算一件最不起眼的吊飾也是價值連城,托李遇之前找了兩個人跟自己「演戲」的福,白鷗已經很熟練了,隨便在李遇身上尋摸了件不太打眼的物件當掉,兩人的生活就有了著落。
客棧這樣的地方,只要銀子給到位了,什麼樣的服務都有。
李遇第一次獨自出宮來到民間,什麼都不懂,眨著好奇的大眼睛;白鷗大手一揮,定好了上房,要上一桌子吃食,店小二還送來了兩身乾淨衣裳和一大桶溫熱的洗澡水。
方才在客棧大堂,掌柜的捧著銀錠子滿臉堆笑,問白鷗要幾間客房,白鷗答「一間」答得自然,李遇卻已經在躲在白鷗身後悄悄地紅了耳尖。
現在用過晚,他看著屋裡那個大得有些離譜的浴桶盛滿了熱水,紅暈一路爬到了脖子上。
「你、你先……」他不好意思看白鷗,但又忍不住偷瞄,「你先洗嗎?」
「當然是一起啊。」李遇低低地垂著頭,白鷗看不見他漲紅的小臉,答得一臉理所當然,「外面滾了十幾天,這麼髒,一個人怎麼洗得乾淨。」
浴桶騰起裊裊的水汽,李遇背身蜷坐在白鷗懷裡,這浴桶再是比一般的大上不少,容納兩個成年男子坐在裡面也還是稍顯侷促。
身後白鷗用帕子輕輕地給他擦著背,身下卻能明顯感覺到彼此的反應。
他羞赧地回過頭,踟躕間結巴道:「我……」
白鷗捏著李遇的下巴將他的小腦袋轉回去,只說了兩個字,「洗澡。」
一直到兩人都換上乾淨的衣裳,躺在臥榻上相擁而眠,李遇都能感受到白鷗壓抑的呼吸和誠實的反應。
「我……」他仰起腦袋蹭了蹭白鷗的下巴,「不出聲……」
他們二人都是都是第一次來庸城,對一切不甚了解,只是隨便找了家門臉看起來還湊合的客棧住下,也不敢太過招搖。
這客棧廂房不比廣明宮的寢殿,薄薄一層木板相隔,確實擋不住什麼聲音……
「想什麼呢?」白鷗將李遇不安分的小腦袋按回懷裡,小聲道:「睡覺了。」
這一夜真的出奇的安靜,李遇醒來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巧看見白鷗端著個托盤進屋。
「你倒機靈,聞著味兒醒的罷?」白鷗沖李遇笑笑,「起來梳洗用早,帶你去個地方。」
少年心性最是好奇,可是不管怎麼問,白鷗都不肯透露半個字,李遇只好隨便糊弄了兩口清粥,便拽著白鷗出門。
客棧門前,小二已經牽來了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