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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他焦急道:「您這是要做什麼?」
白鷗已經翻出一件玄色束身勁裝穿上;那衣飾輕薄幹練,修勻合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常年鍛鍊的完美身形,身高腿長,腰背緊實,肩若削成。
將方才的頹然一掃而空。
他答話時沒有回身,只淡淡道:「殺人。」
在陳安驚恐疑惑的眼神里,白鷗已經穿戴完畢,他隨手撈起一件斗篷披上,拉下兜帽蓋住了半張臉,經過陳安身邊時,小聲言語了幾句。
陳安一時驚得舌撟不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驚恐道:「將、將、將軍……您……」
「您不要命了!」
白鷗已經走到了帳簾邊,他晃了晃腰間掛著的牌子,「誰還能奈何得了我?」
「顧不了那麼多了,我要回去。」說著,他打簾的手稍駐,最後叮囑道:「事情很快就會傳開,你想辦法再傳得再遠些,快些,離譜些,添油加醋、胡編濫造,怎麼都可以;最好讓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個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魔鬼。」
總之,他就是要回去。
說罷他打簾走出帥帳,去馬棚里挑上了一批快馬。
單人匹馬,一騎絕塵,他馳向了臨安府衙的方向。
待他趕到臨安府衙門口,已是日暮西沉,他在烏金頹殘的餘暉里翻身下馬,壓低的兜帽只露出一條抿緊的唇縫,大刀闊斧地朝府衙里走去。
看門的衙役被這陣勢駭住了,呆了半晌正要攔阻時,白鷗撩起披風大步跨過門檻的動作無意中露出令牌的一角,所有人便只能齊刷刷地跪下。
「叫你們府尹來見我。」
他進門後囂張地對左右趕來圍觀的人群吩咐道。
此時正是吃飯的點,府尹拎著袍擺趕到正廳時,嘴上的油腥都沒來得及擦乾淨,剛一進門,就瞧見一個高大挺拔的年輕男子兜帽遮面,大馬金刀地靠坐在那個本該是他的主位上。
白鷗斜靠著椅背,一雙長腿恣意地伸著,即使兜帽下只露出半張臉,也透著一股的駭人的氣勢,滿身上下都寫著不屑的狂妄。
這股子六親不認的跋扈勁兒看得府尹傻了眼,半晌後才回過神來,試探道:「這位公子是……」
他的語氣里透著點不快,畢竟來人沒有表明任何身份,就敢這麼大喇喇地騎在他頭上;他能爬上一城府尹的位子,這樣受氣的時候已經不多了。
正要和來人掰扯一二時,卻看見對方腰間牌子露出的一角,他嚇得立馬跪倒在地——
「不知大人大駕光臨,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上次的一腳讓自己的心口痛到現在,他現在趴在地上渾身發抖,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恨的。
但上位者就意味著絕對的權利,是懼是恨都好,他都惹不起,只能連忙哆哆嗦嗦地吩咐道:「看、看茶!」
這次白鷗沒有再同上回一樣將砸了杯子,他甚至端起茶盞細細地品了兩口,末了,還滿意地砸了砸嘴。
「去——」他擱下杯盞,「把你這兒附近沾點兒官兒,帶點兒品的人,都給我找來。」
他說著傾身上前,略微將兜帽朝後撥了撥,露出一道同樣猖狂的眼神盯著跪在地上的府尹,「我只給你——」
「半個時辰。」
語氣中極盡威脅。
那府尹只覺被刀劍一般如有實質的目光戳在背心上,頃刻間渾身上下浸滿冷汗,多一個字也不敢問,連滾帶爬地被人攙扶著跑出大堂,照著吩咐辦。
白鷗要的人差不多到齊的時候,夕陽已經徹底沉了山,大堂內重新被燭火照得透亮,清晰地鑒出堂前擠著的幾十個男人,鑒著他們身著體面的官服,卻各個大腹便便、滿頭是汗。
「差不多了。」一直高坐主位闔眸假寐的白鷗睜眼,把臨安府尹喚到了身邊。
「是。」府尹一溜小跑到白鷗身邊,畢恭畢敬地站定。
白鷗坐直身體,一把掀開了兜帽,露出那張英挺沉毅的臉。
堂前眾人先是愣了片刻,接著便傳出喁喁的私語聲。
他們來前都知道是來臨安府見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令牌的事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有想到兜帽下的會是一位這樣英俊的青年人。
「昨夜,羽林軍禁衛囤放賑災物資的營地,遇襲了。」
白鷗沒有搭理堂前的竊竊私語,直接開門見山便是極有分量的一句。
他的嗓音低沉間帶了點沙啞,音量卻控制得剛好蓋過滿屋的議論,讓每一個人都能聽見;他說話時也沒有抬頭看人,卻用一句話砸了身旁的府尹大人一個劈頭蓋臉。
「臨、臨安城外,盜匪橫行,下官、下官……」府尹哆嗦著抹汗,「下官無能,可實在是……」
白鷗像是沒聽到旁邊有人在說話,直接偏頭面無表情地盯著一臉驚慌的府尹,冷漠地打斷道:「是你乾的。」
「大人!冤枉啊!」府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把臉都埋進了氍毹的紋理里,雙肩慄慄畏懼,「這中間……這中間可會是有什麼誤會?有什麼證據是指向下官的嗎?下官願與那伙盜匪當面對峙!」
「下、下官之心,可昭日月!下官……」
「閉嘴!」
白鷗一把將手邊已經涼透了的茶盞砸碎在那府尹身側,瞬間全場肅靜。
「好聰明啊——」他躬身向前,湊近府尹身側,小聲道:「知道人都是死光了,是嗎?不過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