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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密室里,內侍關門退了出去;廣明宮的寢殿內,卻有人急匆匆推門趕了進來。

  「陛下。」

  小姚進門先行了個禮,李遇聞聲焦急地抬眸,卻只能看見小姚頷首搖頭。

  他眸中那點光亮瞬間熄滅,垂眸看著書案上的信箋,緩緩將手按了上去。

  這封信,從白鷗開始插手江南之事那天起,他就開始向陳琸求了。

  幾番往復,若非陳琸遠在江南,他真的都想給陳琸跪下了……

  好不容易才求來。

  「陛下!」小姚緊張地上前兩步,遑急道:「陳大人這麼多年在宮中埋下的人手昨夜幾乎都出動了,既然他們能探到白大人曾在延年殿附近出現過,未必就不能打探出更多,咱們再等等……」

  李遇沒有言語,小心將那封信箋收進袖袋中,緩緩起身,目光堅定。

  如果七歲那年的變故還沒能讓他完全長大,那麼現在,他必須一夜成人。

  「陛下!」小姚不顧禮法地攔在李遇身前,「出動了那麼多人去查,已經很難說會不會暴露,況且只是有人在延年殿附近見過白大人,也並不一定就是太皇太后……」

  沒等小姚說完,李遇伸手搭在對方的肩上,決絕地將人推開,大步朝殿外去。

  仍舊沉默不語。

  「陛下——」

  小姚實在無法,兩步跟上「噗通」一聲跪倒在李遇面前。

  「您多年隱忍蟄伏,不就是為了親政那一天能早日剪除外戚干政,還殤寧一個太平!若現下真是帶著這封信去了延年殿和太皇太后撕破臉,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小姚……」李遇說話時沒有低頭,眼神還是看著大門的方向,蒼涼又堅毅,「還記得我同你說過什麼嗎?」

  「我一開始便說,江南的渾水,我不要他挨著邊兒。」

  「可是他還是一頭扎了進來。」

  「你我相伴十載,我當你是我的親弟弟,從未當下人看待……」

  李遇說著低頭,扶起地上的小姚:「旁人或許不了解,但起碼,我以為你至少是懂我的。」

  「於國,是他救江南於水火,朕這個做皇帝的,決不能做鳥盡弓藏的事;於私……」

  李遇突然抓住小姚的雙臂,用力間目露狠戾。

  「我說過,絕不要他做第二個翠珠!」

  「他若無恙,我定要安然帶他回來;他若有事,我早晚要整個延年殿給他陪葬!」

  「小姚……」他鬆開小姚的手臂,闔眸間深吸一口氣,「我的心思你既然早就明白了,便不該攔我的。」

  此刻白鷗已經被人蒙上黑綢,反捆了雙手帶到延年殿的正殿之上。

  他走在半路上透過紗綢瞧見了點點微光,方才明白天已經亮了。

  自己原是已經一夜不眠……

  也不知小皇帝這一夜有沒有睡好。

  跨過一道高門檻,他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殿內,身後有人重重地在他肩上一壓,厲聲道:「跪下。」

  跪在殿前,白鷗被人解下了眼前的黑綢,殿裡的燭火都還沒熄,天只是剛蒙蒙亮。

  他剛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便瞧見面前是一道紅木深浮雕刻的屏風,上繪百鳥朝鳳圖,惟妙惟肖,大氣雅致。「你方才口氣不小。」屏風後的女聲略顯疲憊,「那就把你活命的本事拿出來,叫哀家瞧瞧。」

  雖然沒有近距離同周哲翎打過照面,但以前白鷗也時常要陪李遇上朝,周哲翎的聲音他是耳熟的。

  只是不想,小皇帝數月不朝,周哲翎的聲音聽上去蒼老不少。

  「太皇太后既然快人快語,那白鷗也不藏著掖著了。」他瀟灑地挑了挑眉,仿佛被人反剪雙手按在地上的不是自己,「江南的事兒,我知道,但不打算說。」

  「放肆!」不等周哲翎發話,一旁那個昨日同白鷗周旋一天的內侍搶先呵道。

  「我放不放肆輪得到你來說?」白鷗橫了對方一眼,「當你的主子死了嗎?」

  「你……」那內侍被氣得吹鬍子瞪眼,罵人的話都卡住了。

  「那要不你說?」白鷗不屑道:「我閉嘴?」

  屏風後的周哲翎沒有聲音,倒是一旁的周慕雲遞了個眼色,殿內眾人立刻噤聲。

  「江南的事兒定局已成,太皇太后若想攔著,早就出手了,可您沒有。」白鷗冷靜道:「您也不想江南生變。」

  「太皇太后真的關心耕犁做了何種改變,筒車的轉速是如何提高的嗎?」

  「陳琸就算是把圖紙攥得再死,現在實物已經大面積投入使用了,您若實在想知道,總是能尋到辦法的。」

  「白鷗若是和您說這些,只怕是出不去延年殿的大門兒的。」

  「嗯。」屏風後終於出了點響動,「那你想同哀家說什麼?」

  「太皇太后想知道的並非是江南困局的解題之法,而是想查出解題的人。又或者說——」

  「您是想知道陛下到底還有多少事兒是您不知道的。」

  「那些事兒高獻探不到,白鷗卻可以。」白鷗說著勾了勾唇角,「白鷗是個俗人,只想跟您談比買賣——」

  白鷗的話只說了一半兒,殿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陛下,陛下——」

  「太皇太后還沒起身呢,您先等奴才進去穿個話啊——」

  「您不能進去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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