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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低頭矮身的一剎那,房中傳出一聲幾乎破音的驚呼。

  他全身動作未停,只在低頭前的最後一刻,餘光順著那聲音發出方向,看見了站在一盞昏暗油燈旁的小皇帝——

  雙拳緊攥,目眥欲裂。

  在白鷗矮身躲過致命一擊的同時,李遇身後,一黑衣男子箭步躥出,手中長劍錚然出鞘。

  「不要!」李遇一把抓住黑衣男子的上臂,不住地搖頭,「放過他……」

  「陛下!小人認得他,他是太皇太后的人!」黑人男子不欲多言,一把甩開李遇的手,踏步上前,手中長劍一記直刺遞出。

  這邊廂白鷗剛剛起身,來不及看一眼被自己按倒的小姚,長劍寒芒便已近在咫尺。

  他側身躲過,劍鋒便不偏不倚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然後突然,停了下來。

  「陛下?」黑衣人執劍定身,說話時沒有回頭,仍是死死地盯住白鷗。

  白鷗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滿滿的難以置信;接著,他看見小皇帝略顯單薄的身影從魁梧健壯的黑衣人身後側步走出——

  「朕說了——」李遇抬眸望向白鷗,沉聲道:「放過他。」

  「陛下!」嚇傻了的小姚從地上掙扎著起身,緊張地跑到李遇身邊,「您沒事吧?」

  李遇搖了搖頭,眼神中似是有些顫抖,仍舊望著白鷗。

  白鷗蹙眉,借著小姚的話好像突然看懂了小皇帝眼神中的詞句;他也鬼使神差地對著李遇搖了搖頭,像是在示意自己無恙。

  然後他便看著小皇帝長吁了一口氣。

  「這個人,可能已經聽完了我們所有的對話,陛下!還記得陳大人同您說過什麼嗎?」不等眾人喘息,黑衣男子又再開口,「為君者,切忌婦人之仁!」

  「可他——」李遇還是盯著白鷗,像是想要獲得某種肯定,「不是太皇太后的人。」

  「陛下何以如此篤定?」黑衣男子咬牙道:「小人只知,這天下,唯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白鷗聽到現在才算從混亂的局勢中理出頭緒。

  黑衣男子應該是陳琸的人,同小皇帝正在密謀些什麼;不管是在史書記載還是他最近的見聞,答案都顯而易見——

  江南水利視察生變。

  上一次小皇帝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言明,可現下竟然已經發展到了陳琸不惜涉險派人進宮的程度,想來已是十分棘手。

  「朕——」李遇回答著黑衣男子的話,眼神還是望著白鷗,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少年人的倔強,輕聲道:「就是知道。」

  既然心中已有分辨,那麼破局之策便很快躍上心頭,白鷗再朝李遇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繼續說下去。

  他們的眼神自始至終望向彼此,仿佛能穿透這複雜的局勢。

  但當他正要開口,房中那盞昏暗的燭火里卻映著一個略顯佝僂的人影,顫顫巍巍從房中朝門面走來。

  蘇嬤嬤的腿腳顯然不便,才走了兩步便已跌倒,幾乎是半跪半爬著朝著這邊來。

  「嬤嬤!」

  李遇聽到身後的響動,回頭立刻要上前攙扶,剛跨出一步又立馬警惕地回身,握緊手中的匕首。

  這動作間李遇手中那把精巧的匕首露出了點刀柄,上面墜著的寶石飾物映著屋內那點明滅的燭火,晃了白鷗的眼睛。

  他這才明白方才那黑衣男子忽地收住劍鋒的原因。

  小皇帝的匕首,抵在了那黑衣人的後背心上。

  第30章 他臉紅了?

  小姚見狀上前,好不容易才費力地扶起蘇嬤嬤來到人前,可蘇嬤嬤剛走到李遇腳邊便立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皇帝……皇帝您救救白禁衛……他、他是好人……」蘇嬤嬤老淚縱橫,「老奴不懂得你們談論的國家大事……但他,真的是好人……」

  「嬤嬤!您起來……」李遇低頭看著跪倒在地,拽著自己袍擺不撒手的蘇嬤嬤,一雙大眼睛濕得像是要浸出水來,「我知道的……遇兒都知道……您先起來……」

  白鷗垂下眼瞼,似是不忍看見眼前的一幕。

  他的羽睫濃密,緩緩地落下,便遮住了他眸底所有的情緒。

  一如他二十歲那年一樣。

  方才一番你來我往,動作雖不激烈,情勢卻是緊張,此時一陣冷風吹過,白鷗打了個激靈。

  頓覺後背的冷汗像是要結冰。

  總要做點什麼才行。

  「我是不是太皇太后的人不重要。」他低頭,看著架在自己頸項間的寒芒勾唇一笑,「但如果我們繼續耗在這兒,太皇太后就一定會知道。」

  「你現在顯然殺不掉我——」他說著抬頭,看見小皇帝眼角有些細碎的晶瑩,只覺心中微微一顫,急忙挪開了眼睛,「但也信不過我。」

  「既然壯士一口咬定我就是周哲翎的人,那不妨同我在這兒耗下去,等她老人家帶人殺過來救我。」

  見對方眼神中似有遲疑,他兩指架住頸項間的劍刃,乘勝追擊,「吳郡和臨安既已生變,除掉一個白鷗簡單,問題要解決起來卻難。」

  「若我真的是太皇太后的人,就這麼消無聲息的沒了,你覺得她可會罷休?若白鷗不是,或許可解吳郡臨安之急,壯士不妨聽聽?」

  「我手無寸鐵。」他默默將劍鋒推離自己半寸遠,「關起門來,談不攏再死,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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