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陳琸與李遇遠在江寧,被周哲翎擋住視線,什麼都是兩眼一抹黑。

  河道與河堤就擺在那,陳琸可以派人悄悄地查。

  可稽查田畝與水利,大量的資料與圖紙鎖在地方官員的庫房裡,那都是周哲翎的人;沒有朝廷的首肯,陳琸不可能悄悄得到。

  若要靠人的手腳一寸寸去丈量判斷,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時間,若沒有朝廷的支持,單靠他手下養著的那些人暗查,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才有結果。

  小姚生起炭火坐上水,轉身到榻間尋李遇抱著的那個銅捂子時,瞧見皇帝的眉頭皺得很深。

  「陛下……」他擔憂道:「不順利嗎?」

  「河道與水利的巡查結束了,與陳琸之前的暗查相差無幾……」李遇言語間還是沉著眸子。

  小姚不解道:「那是好事兒啊。」

  「可接下來田畝和水利的稽查,在地方上遇到些阻礙。」李遇將信箋折起,起身遞進炭盆的火苗里,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的。」

  小姚擔憂地望著李遇,「陛下還是少些憂思,這些日子都宿在這裡,本就睡不好……」

  「嗯,我知道。陳琸也說了,他會想法子處理。」李遇起身拍拍小姚的肩頭,算是安慰,「他的人還帶了別的什麼話嗎?」

  「陳、陳大人他說……」小姚結巴著,方才看向李遇的擔憂的眼神突然開始閃爍,「陛下年紀尚輕,應砥礪奮進,不可、不可耽於美色逸樂……」

  李遇看著小姚閃爍其詞的樣子,忽地就笑了。

  陳琸不是不明白他的處境,但陳琸到底是個太古板的人,這是在擔心他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就連陳琸也由此一憂,那麼在世人眼中,他李遇又該是個什麼不堪的樣子。

  畢竟這世上要了解一個人已經很難了,更遑論理解。

  而此時的窗外,「世人」之一的白鷗靜靜地瞧著偏廂的一切。

  他在小姚開門進屋的同時翻窗子溜了,那窗子為了透氣本就敞著條寬縫,他手腳很輕,沒人察覺到任何異樣。

  可他卻把房中的異樣盡收眼底。

  他眼前的小皇帝在這一刻和史書中的殤寧後主徹底背離,向著他心中那個模糊的影子,慢慢靠近。

  所以,蘇嬤嬤和小皇帝到底是什麼關係?小白是誰?還有,方才李遇的夢囈中,似乎還有另一個名字……

  此前的白鷗也許有無數次機會得到答案,但他從沒有放在心裡。

  他從來只是一個旁觀者,之前看的是史書的記載,現在不過是要看著記載在他的身邊重走一遭罷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融入這裡,屬於這裡。

  歸屬感,是他這二十幾年來,即使生活在之前那個他熟悉的社會,也一直缺失的東西。

  甚少與人親近,幾乎沒有過穩定的親密關係,親情、友情或是愛情——

  這讓他難以與人共情。

  歷史系教授看過太多的王朝更迭,這讓人有一種特殊的冷靜,在某些時候看起來,那是近乎一種冷漠的旁觀。

  因為他們太清楚,歷史的洪流是如何裹挾著一切滾滾向前,不容篡改。

  可當他不再是岸邊一個駐足停留的行人,而是成為了那股洪流里哪怕最微末的一粒沙,他覺得自己至少應該可以決定自己流向終點的方式。

  二十多年來形成的性格和思維模式就如同歷史的行進方向,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白鷗沒有想過要去改變什麼,直到在這一刻,鷗鳥仍然嚮往著宮外的天空;只是在這一刻,鷗鳥也想安慰眼前的少年——

  哪怕只用一支歌。

  這就好像當初一對萍水相逢的老夫妻願意不問前因地包庇他,好像他之前一直默默地幫蘇嬤嬤推車上橋一樣;沒有太多的原因。

  這一直是白鷗心中很簡單的行為準則,在不影響旁人的前提下,他只做當下想做的。

  或許只是最本真的善良。

  但甚少與人發生牽扯的白鷗不知道,當你想做的事情里還有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變得麻煩起來。

  李遇不出寢殿,一連好多天,他連跟小皇帝打個照面的機會也尋不著。

  凍雨過後,冬意漸濃;可延年殿上還是溫暖如春。

  「皇帝今日還是不朝嗎?」周哲翎穿著寢衣坐在銅鏡前由周慕雲服侍,一屋子侍婢捧著洗漱梳理的用具站在一邊。

  「是。」周慕云為周哲翎梳髻,規規矩矩地答道,「早上高內侍剛來傳過話。」

  周哲翎隨意揀選著錦盒裡的釵環,「總悶在寢殿內也不行。」

  「昨兒個還出去來著。」周慕雲細緻地為周哲翎將華發都梳進髮髻里遮擋起來,「陛下讓人將廣明宮裡的涼亭用棉布帘子圍了個嚴實,再燃上十來個炭盆,擱滿暖棚里培出的綠植,弄得跟春日宴似的。」「是嗎?」周哲翎微哂,「這才多久,皇帝已經玩膩味了尋常玩意兒,開始要折騰新花樣了?」

  「陛下得趣,昨兒個一直玩到後半夜,夜裡風大受不住了才回寢殿。」周慕雲的言語還是恭恭敬敬,「聽去收拾的內侍說,陛下很喜歡,命一應布置都留著,沒他的吩咐誰人也不得靠近。」

  周慕雲梳好髮髻,轉身在銅盆中淨手,準備替周哲翎更衣,背過身時補了一句:「想是今兒個還得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