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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

  他想起那夜在永巷深處執手相泣的小姚、小桃兄妹倆,和每天早上推著裝滿恭桶的小木車爬不上橋的蘇嬤嬤……

  史書上的殤寧後主狠辣暴戾,視人命如草芥;而現實里那些看似與李遇親近的人,也的確都沒有什麼好結果。

  小皇帝好像有對身邊人格外狠的癖好,那更遑論一直跟皇帝不對付的自己了,若是真的被抓回去……

  李遇與周哲翎交惡,又把他看做是周哲翎的心腹,只怕內心早欲除之而後快了,這回尋到實打實的罪名,只怕連全屍都不會給自己留。

  「大人,都搜過了,沒人!」

  白鷗正想著,頭頂說話的聲音再傳來,他總算鬆了口氣。

  「沒人?」為首的掐著下巴瞪向門邊的老兩口,「我方才明明瞧見這房中燃著燭火,我一帶人進來怎麼就滅了?你們兩個老東西站在院裡百般阻撓我等辦差……」

  昨夜皇帝遇刺後就沒有露過面,只派了高內侍傳話,下了拿人的死命令,這事只怕不簡單。

  他已經帶人搜了一整天山,又累又渴不說,還沒尋到半點蹤跡;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若是交不了差,只怕沒好果子吃。橫豎他找了一天就這麼兩個活人,先弄回去應付應付也是好的。

  「你二人定是有鬼!陛下有旨,寧殺錯,莫放過——」那人大手一揮,「帶走!」

  寧殺錯,莫放過……嗎?

  白鷗揉了揉酸脹的眉心。

  小皇帝,是真狠啊。

  傍晚時老婦人拉著白鷗說了許久的話,卻都是閒話家常,並沒有問他太多的問題。

  就在自己方才進地窖之前還在撒謊,他身著這樣一身華麗的甲冑,還帶著傷,隨口胡謅自己是要被抓去做內侍的,現在想來簡直荒唐可笑。

  但沒有人揭穿他……

  情急之下那老者幾乎想也沒想就選擇要幫他。

  有些善良似乎是與生俱來的。

  白鷗撕下鎧甲里內襯的一角,扯成布條,再一次纏在指骨拳峰的位置,然後一拳擊碎了頭頂的木板。

  木屑飛濺,他眯起眼睛閃頭躲開,然後一躍回到了房中,瞧見剛才那一隊人已經退到了院內。

  悄聲從窗門中翻出去,他兩步越過院牆,站在門外,抄著手斜倚著門框,低頭瞟向被拉開的院門——

  「有人找我?」

  「你——」為首的驟然看見門口的白鷗,大驚失色下後退兩步,由身後的手下扶住後才結巴道:「你、你……怎麼在這兒?」

  白鷗的眼神不屑地掃過人群,找到被押在隊伍末端的老兩口,確認沒事後才淡淡道:「要你管?」

  「陛、陛下有旨,捉、捉拿逃犯!」那人吊高了嗓門虛張聲勢,「你們還愣著作甚!上啊!」

  人群里響起幾聲「錚、錚」的金屬鳴響,有人得令長劍出鞘,卻無人敢上前。

  白鷗挑了挑眉峰,知道這是自己那日力克北胤武士的餘威猶在。

  看來自己這運氣也並非全然用盡了。

  「犯不上的,不就是要我回去麼?我和你們走就是了,把不相干的人留下。」他舉起纏上布條的那隻右手,握拳瞧了瞧,散漫道:「不然,我今天在這兒,只能留下一個是一個了。」

  那兩個老傢伙本來就是為首的帶回去為自己辦事不力準備的託詞,現下正主願意就範,他求之不得,哪裡還顧得上旁的;三下五除二便押上白鷗準備回去領賞。

  白鷗被押回狩獵大營的時候夜又深了,王帳內燭火未熄,他已經在外面站了很久。

  手臂被反剪捆在身後,脹痛的感覺逐漸被麻痹替代,許是因為剛才路上走得急,他額間滲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陛下傳您進去。」

  小姚出來傳話的時候白鷗已經點著腦袋快要睡著了,他聽見動靜醒了醒精神,抬腳要往裡去時,身後看著他的那人連忙跟上。

  小姚見狀又再頷了頷首,「陛下只傳執戟大人一人。」

  那為首的以為自己立了大功,忙不迭要討賞,卻突然嚇得瞪大了眼睛。

  方才的逃犯,轉眼怎就又成了執戟大人?

  白鷗撇了撇嘴,渾不在意地往裡走,小姚體貼地在一旁為他撩起了帳簾。

  「回來了?」李遇還是靠在那張紫檀木的圈椅中,疲憊地闔著眼皮。

  白鷗雙手還被捆著也不便行禮,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下去罷,該幹嘛幹嘛。」李遇言罷便沒有了聲音,那張清秀的小臉看著像是睡著了。

  白鷗怔怔地站在帳中,一時間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之前什麼也想過,李遇要關他、要罰他甚至要殺他,在被押回來的路上他都思考過對策;只是萬萬沒有想過——

  李遇會如此輕縱了他。

  想到之前的小桃和蘇嬤嬤,他覺得自己這運氣……

  好得有點離譜了罷?

  就在白鷗愣神的時候,小姚上前來為他解開了手腕上綁著著麻繩。

  「你愛做什麼,朕從來沒有過問過。」李遇微微睜開點眼縫,「只是這御陽山你第一次來,下次不要瞎晃悠了,容易走丟。」

  走……丟?

  他趁著御駕被刺的亂檔,私自離宮、玩忽職守,在小皇帝眼裡,只是迷路走丟了?

  怪不得方才小姚還是喚他一聲執戟大人,大概李遇準備用這個託詞替他將這事敷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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