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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桃折了朕為皇祖母備下的生辰賀酒,著實該死。」李遇偏過頭去,不再看高內侍,「但皇祖母壽辰將近,殺生恐有傷福祉;拖下去,行杖刑,留口氣兒,扔進永巷裡。」

  「別再教她出來礙著皇祖母和朕的眼。」李遇說著起身,往殿內去,吩咐一旁跟上的小姚,「更衣,上朝。」

  「陛下。」

  李遇剛背過身去,便聽見背後有人喚自己,他眉間輕蹙,那聲音是……

  「殺生有傷福祉,見血只怕也不太好罷?」白鷗在人群外抄手倚著門框,「一罈子酒而已,北胤很快就會再奉上的。」

  李遇駐步,卻沒有回頭。殿內喁喁私語聲漸起,大抵都是猜著這白鷗會怎麼死。

  北胤與殤寧接壤,是向殤寧王朝稱臣的屬國,每年入夏都會上表請奏,得殤寧皇帝御准後,趕在太皇太后的生辰前遣使臣入江寧;一來奉上納貢,二來獻上賀禮,為太皇太后祝壽。

  可近年來北胤在其新君趙宏胤治下愈發強盛,逐漸併吞周邊諸國;直到今年,太皇太后的生辰都近了,奏請入江寧的摺子都還沒有遞進宮來。

  殿上眾人都是御前侍候的,他們知道自己的主子陰晴難測,本就不好侍候,近來再被北胤的事擾著,誰不是夾緊尾巴做人。偏這新來的粗使宮婢小桃敢在這時候觸了皇帝逆鱗,任誰人都覺得這丫頭是死定了。

  卻不想,還有更不怕死的。

  可人群外「不怕死」的白鷗當然不覺得自己是在找死,他還等著逃出宮去大千世界任逍遙呢。

  只是殿前那丫頭瞧著也不過就十四、五歲的模樣,還沒有他之前在大學裡教的學生大,要放在他的年代,合該是個被父母寵在手心裡讀中學的孩子;這一頓杖刑下來,就算是不死,這輩子也交代得差不多了。

  他並不覺得自己是聖人,但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也實在是做不到。

  按史書記載,今年北胤的使節的確會在周哲翎生辰前如期入江寧賀壽;他現在這樣說,一來想保住這丫頭,二來,沒準還能糊弄糊弄這小皇帝,日後更好脫身也說不一定。

  值得一賭。

  反正自從穿過以後,他的運氣一直都還不錯。

  「你知道些什麼?」李遇回頭,陰鷙的眼神穿過人群落在沒正形的白鷗身上,「皇祖母仁慈,只罰你一年俸祿,我瞧著是輕了;她老人家沒有再找個嬤嬤好好教教你這宮裡的規矩嗎?」

  「大膽!」小姚上前指著白鷗,「聖駕面前豈容放肆!你還不上前行禮?」白鷗的眼神在大殿裡打了個轉,發現殿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看,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抄著手靠在門框上。

  他有些尷尬地站直了身體。

  從昨晚到現在,他瞧見不少人朝李遇行禮,但不是宮娥就是內侍,這禁衛的禮要怎麼行?

  「那個……」他清了下嗓子,胡亂地抱了抱拳,「見過陛下。」

  李遇沒有再說話,只抬眸瞟了眼一旁的小姚,小姚立馬挺了挺腰背,抬聲道:「閒雜人等,退下!」

  待眾人去後,李遇重新坐回了之前的位子上,「你想說什麼?」

  「我想跟陛下打個賭。」白鷗上前,嘴角噙笑,默默在心中計算著日子,「半月內,北胤使節會如期赴江寧為太皇太后賀壽。若是白鷗說對了,陛下便免了那丫頭的責罰;若是白鷗言錯,願與那丫頭同罪。」

  李遇盯著白鷗,半晌沒有言語。

  「這話誰教你說的?」就在白鷗已經想撂挑子走人的時候才聽見李遇幽幽地開口,「你還知道些什麼?」

  白鷗撇了撇嘴,心道,我這麼大個人了,說話還要人教?

  可這皇帝再小也是皇帝,況且看上去脾氣不太好,他現在人在屋檐下,也是不得不低頭,「我猜的。晚兩天處置,陛下也無損失,為何不敢與白鷗打這個賭?」

  「誰說朕不敢了。」李遇眉間一凜,捏著座椅把頭的手指指節青白。

  這動作雖小,卻沒有逃過白鷗的眼睛,他在心裡笑出了聲。

  這小皇帝看著再兇狠,到底也還是個孩子,自己日後若想要把人唬住,看來不難。

  「把那丫頭關到永巷裡去,找人給朕看好了。」李遇吩咐完一旁的小姚後重新靠回椅背,他斜眼睨著白鷗,「朕,權且等著。」

  白鷗去後,李遇在小姚的侍候下更衣,準備上朝。

  「小姚。」李遇平舉著雙手,神色里有點抱歉的味道,「你會不會怪朕無能?」

  「奴才不敢。」小姚一邊幫李遇繫著腰帶一邊答話,沒有抬頭,「奴才和小桃心裡都是明白的。只是——」

  小姚系好腰帶停手,眼神看向方才白鷗離開的方向。

  「不必理會。」李遇對著銅鏡正了正冠冕,轉身朝殿外走時淡淡地道了句:「隨他去。」

  第4章 我生氣了。

  沒人理會的白鷗在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可謂是順心遂意。

  人家當差不是目不斜視地守在門口,就是規行矩步地跟在皇帝身後,輪著休沐就趕緊出宮回家。

  可白鷗就不一樣了。

  皇帝發了話不管他,搞不清狀況的還以為他是太皇太后身邊什麼了不得的紅人,也不敢得罪;他不當差時一個人在大通鋪上睡懶覺,當差的時候混到房檐上樹冠里偷懶躲太陽,也沒人敢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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