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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兒可太熱了。」白鷗假模假式地抹了把汗,跟對方寒暄道:「這都大半夜了,也不見涼快。」

  「可不嘛!眼瞅著就立秋了,也不見下雨。」高內侍連忙接話,還不忘拍馬屁,「奴才方才也是怕這天兒太熱,陛下睡不安穩,一時憂心才進了寢殿,卻不想妨礙了大人,真是罪過。」

  「不礙事,不礙事。」白鷗受不了這般諂媚的奉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連忙揮揮手,把話題引向自己關心的方向,「話說,這陛下都登基多少年了,還總是睡不著嗎?」

  「十年啦——」高內侍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陛下一直眠得淺,請了好些太醫來瞧過,也是不見大好;太皇太后那邊也是憂心得緊,總恐陛下跟先帝爺似的操心,年紀輕輕就累垮了身子,一直張羅著皇后的事兒,想著讓陛下也能有個體己的人兒……」

  高內侍後面還囉囉嗦嗦地說了些什麼拍馬屁的鬼話白鷗就沒有再認真聽了,他就想打聽出現下是什麼年景。

  李遇七歲登基,那現在就該是十七歲,離殤寧王朝覆滅還有三年的時間。

  白鷗在心裡梳理著時間線,盤算著自己的逃命大計。

  時間尚算來得及。

  第3章 我放肆了。

  寢殿之內的燭火又再暗了下去。

  「小姚。」李遇已經又躺回了龍床之上,神色淡淡地喚了聲一旁打扇的內侍,等那名內侍點頭後,才接著說下去,「你說,他是太皇太后的人嗎?」

  那名被喚作小姚的內侍看著年歲約莫比李遇還要小些,一臉的稚嫩還未褪去,低順垂著的眉眼間情緒倒是很內斂,只說:「奴才不知。」

  「三小姐來得太快了——」李遇輕嘆一聲,「可那人著裝詭異,行事鬼祟,如此冒失莽撞,不像是他們的作風;但三小姐的神色……瞧著倒是不意外的。」

  「陛下認識三小姐都多少年了,她不管瞧見什麼,不都一直是那個樣子麼?」小姚還是輕輕地打著扇子,「那些複雜的事兒奴才也不懂;奴才只知道,寅時都過了,陛下若是還是歇息,若是教蘇嬤嬤知道了,又該操心了。」

  「也是。」李遇偏頭笑了笑,剛才臉上陰冷的表情總算散了些,喃喃仿似自語道:「是誰的人,又有什麼要緊。」

  總也不是他李遇的人。

  「你也下去罷。」他抬頭吩咐小姚,「教別人瞧見你在裡面同我呆這麼久,總是不好。」

  而皇宮之中另一處院落內,「著裝詭異」、「行事鬼祟」的白鷗剛到落腳的地方就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換下那套「詭異」的著裝。

  皇宮內院給當值的羽林軍禁衛留了小間,只是這禁衛品階再不高好歹也是吃皇糧的,再怎麼不濟也都能在城裡安家,他們當值的時候不得歇,休沐期肯定都是要回家的。

  是以高內侍領著白鷗到了禁衛休息的地方時,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這就便宜了白鷗一個人住一間大屋子。

  他換好衣服一個人躺在大通鋪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枕著自己的小臂,到了這份上了嘴角還掛著點滿意的笑。

  穿越是挺霉的,不過既然來都來了,好在後面的運氣還算不錯。

  但是第二天一早醒來,他就不這麼想了。

  上頭的人不知是得了誰的授意,還是急著拍太皇太后的馬屁,一大清早就給白鷗送來了羽林軍禁衛輪值的記檔。

  白鷗捧著那本密密麻麻排得跟高中課表似的東西,不明白自己以前在大學當老師好歹還有寒暑假,怎麼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還要上班!

  帶了點起床氣和「上班就像上墳」的悲壯情緒,他終於磨蹭到李遇的廣明宮;踏進宮門不久,便瞧見到皇帝議事的正殿,東宸殿前圍著不少人。

  「太后太后的壽辰將近,這北胤上供的滄州御河春可是陳年的佳釀,聖上一直都捨不得喝,精心留著準備給太皇太后賀壽的,你這賤婢,敢在這檔口碎了酒罈子?在宮裡當差如此不盡心,當真是該死!」

  白鷗站在人群外,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高內侍。

  昨夜他同人聊了一路,大約知道這高內侍算是御前的內侍主管,這皇帝身邊出了事兒,自該是由他擔待的。

  他仗著身高越過人群朝里望去,果見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孩子跪在殿前,雙肩不住地顫抖;而殿內上首的位置,李遇闔眸靠在椅背中,單手扶額,面色陰沉。

  高內侍教訓完,那個犯了事的丫頭連連磕頭,哆哆嗦嗦地一直重複著「奴婢該死」、「陛下饒命」之類的話。

  「確實該死。」李遇沒有睜眼,言語明顯不耐。

  一旁的高內侍眼珠子一轉,立刻自覺心領神會,「都愣著幹嘛!沒聽見了嗎?拉下去,亂棍打死!」

  一條年輕美好的生命和一罈子酒。

  命比草賤。

  白鷗是歷史學教授出身,階級的差異在史書里是慣見的,但白字黑字寫在書里跟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到底還是太不一樣了。如此景象給他帶來的衝擊不可謂不震撼。

  他雙拳攥緊正欲上前,卻看見小皇帝微微睜開了點眼縫。

  「你當朕死了嗎?什麼時候朕需要你來代為下令了?」李遇斜眼瞧著高內侍,「等會兒的早朝,你要不要也替朕去了?」

  「陛、陛下——」高內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奴才該死!奴才只是、只是想替您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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