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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順天府署,兩人下了馬車,湯塵要給車資,傅少閣攔著他:「賢兄這就見外了。」

  傅少閣對車夫擺擺手,車夫吆喝一聲,駕著馬車駛遠了。傅少閣扶著湯塵:「進去吧。」

  湯塵愈發不好意思起來,遂而邀請傅少閣:「傅寺丞,下午我審訊時,你一道來看看?」

  這話正中下懷,傅少閣推卻道:「不了,下午還得去太僕寺應卯呢。」

  湯塵堅持道:「那是多大的事兒!留下留下,今兒咱非得讓你看看這手絕活兒不可!」

  第15章

  兩人一起去了府牢,剛一進去,便一股森寒腥臭之氣撲面而來,不知這牢里究竟死過多少人。湯塵卻是習慣了,由看守引路,輕車熟路,兩人帶著傅少閣走到最裡間的審訊室,審訊室門上掛著兩把鎖,看守數出腰間第十二把大鑰匙,開了一把鎖,湯塵拿出腰間的鑰匙,打開另一把鎖。

  裡頭拷著一個人,已經被折騰得奄奄一息,鮮血淋漓,形狀悽慘,只剩下一口氣在。

  傅少閣遠遠站在門口,湯塵走上前,取下油亮的鞭子一條,抽了一下,聲如爆竹,啪啪作響。

  地上癱著的人被驚醒,微微抬起頭,在昏暗的光線中露出一張秀氣的臉。

  真的是少芳。

  傅少閣一顆心沉了沉,退出審訊室,不聲不響地出了地牢。

  他出了地牢,來到順天府署內,這地方不是第一次來,許多人他都認識,是以也沒什麼人攔他。路上見到一順天府孔目,叫蔡思,兩人說了幾句話,傅少閣自稱是跟湯塵進來,地牢里氣味不適,他來透透氣。

  蔡孔目引他到辦公處,為他端了茶水,傅少閣四處看看,見到一面牆櫃,上著鎖,多看了兩眼。蔡孔目解釋道:「這是放卷宗的所在,府署內的案子,審完歸檔,都需得放在此處。」

  既然是審完的案子,那麼少芳的卷宗想必就不在這裡了。傅少閣四處走走,不經意間,看見一書案上攤著的卷宗:

  「方從鑒,湖廣襄陽府人士,化名少芳,正合三年來到北直隸,宿在鷲峰寺街北面惜薪司西廠後頭,貓耳朵胡同內,以小唱身份為遮掩,行刺探機密之事……」

  蔡孔目見他在看這卷宗,走過來笑道:「這案犯就是今日上午拿的,說來好笑,揭發他的,乃是一個乞丐,叛軍圍城那日,這乞丐暈厥,被他救了,帶回家中暫且安置。這乞丐瞧見他偷偷放一鴿子傳遞訊息,再加上這小唱曾對乞丐說:『就算城破,咱們也不會有事。』,言之鑿鑿,想必是知道些什麼,乞丐覺得奇怪,便偷偷溜走,來府衙揭發了他。」

  傅少閣眸光微微閃動。

  蔡孔目見他感興趣,繼續說道:「府尹大人便差人前去拿解,又傳召附近一帶的鄰里,據一個叫桃英哥的倌兒說,這人去歲來京,一直獨來獨往,今天早晨,卻見到他與兩名生員打扮的男子一同離開,雖是生員打扮,行為舉止卻壓根不似生員,委實可疑,府尹已差人前去拿這兩人。」

  京中的這些小唱小倌們,一般都由人蓄養著招待客人,混出了頭的菜能自立門戶,是以方從鑒獨來獨往,惹桃英哥猜疑。傅少閣回憶他遇到少芳那次,欲去少芳家裡,他死活不答應,最後只得到傅少閣的住處一番雲雨。傅少閣清醒過來時,不免後悔自己被慾念沖昏了頭,竟把這人帶到了家裡。

  傅少閣問道:「他說了什麼沒有?」

  「只說了他姓名家鄉,又說他來京乃是來找他弟弟方從思的,其他一概不說,恁地嘴硬。」

  傅少閣掃了一眼卷宗,一目十行,的確未曾看到少芳曾吐露過有關他的事情。他一時間稍微寬心,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於是辭別蔡孔目,回到地牢內。

  牢內又來了一名刑吏,與湯塵已經上了一輪粗活,此時正收鞭喘氣。傅少閣在門邊看著,恍惚間,少芳似乎連胸口起伏都瞧不見了。那酷吏端起一盆水,兜頭潑下,少芳這才抖著身子,又醒轉過來。

  湯塵問道:「你現在有什麼要說的嗎?只要你全交代了,助府尹大人抓住反賊餘孽,咱便即把你放出去,給你延請大夫醫治,給你美酒飯食,你何必這般固執呢?」

  少芳抬起頭,氣若遊絲,輕聲問:「那你們能幫我找到從思嗎?」

  湯塵哪知道從思是誰,只滿口答應:「只要你招供,別說蔥絲,就是蒜絲、薑絲、豆腐絲兒,咱府尹大人也保管給你找到!」

  少芳苦笑一聲:「可惜……從思已經死了……」

  傅少閣微微一震,站定沒動。方從鑒聲音雖小,傅少閣卻從那微弱的聲音中聽出了格外的沉重與悲痛。

  酷吏不耐煩,呵斥道:「休要戲弄我等,你到底招不招?你在城中有無同黨,何人接應?」

  傅少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少芳與他認識,又不僅止於認識,若是少芳受不住酷刑攀咬了他,他必定遭殃。

  傅少閣明知該迴避,雙腿卻死死地釘在地上。感覺到方從鑒眼神掃來,他一顆心一瞬間撲通直跳,這般刺激感,許久不曾有過了。

  方從鑒卻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閉口不答。湯塵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罷又取下鞭子,狠狠一抽。

  方從鑒痛得悶哼,單薄的身體微微一顫。

  傅少閣開始納悶,開始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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