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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勤果然上當,跑到坤寧宮,哭訴阿勤偷偷把宮外人帶了進來,還把他踹進了湖裡。郭選侍一個小小選侍,身居坤寧宮,本來就如履薄冰,聽說俞廣樂居然鬧出這種事來,簡直兩眼發黑。

  俞廣樂一回到宮裡,就被人綁了,押到司禮監。曹存霖見他居然是一個人回來的,屏退審問的宮人,問他:「陛下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

  俞廣樂道:「先放開我!你們想做什麼?!阿勤誣告我,曹公公總知道其中緣由吧!」

  曹存霖冷笑一聲,眸光森冷:「俞廣樂啊,你入宮幾年了?」

  俞廣樂直覺不妙,警惕地看著曹存霖,不說話。

  曹存霖說:「你入宮也有三四年了吧,難道還不明白,不是陛下寵幸你,你就當真能無法無天,無論處於什麼位置,都得對自己有個清醒的認識!」

  俞廣樂想起宮中傳說的那些整人的手段,心中栗六不安,說:「你想做什麼?我要見郭選侍!」

  「郭選侍?她能做什麼?」曹存霖冷笑:「進了這地方,沒有我開口,就是一隻蒼蠅,也別想再飛出去。」

  俞廣樂毛骨悚然:「曹公公,我何時得罪你了。」

  曹公公獰笑著,不說話。這俞廣樂倒是能裝蒜,若不是他在陛下跟前進了讒言,陛下何以疏遠他至此,這小太監,好心機啊!

  必須將他除去!

  讓俞廣樂不聲不響地死去,今天是最好的機會。

  時間退回到三個時辰前。

  傅少閣一早便約了朋友,晌午時分,他離開太僕寺,獨自一人到了安富坊板廠胡同的小酒館。因著旁邊就是普恩寺,這酒館就叫普恩酒館,自正合皇帝全國滅佛之後,這酒館的招牌偷偷下了,不過前幾天菩薩在皇城內顯靈,陛下也下詔恢復佛寺,是以酒館的招牌這幾天又掛起來了,明晃晃的,到了板廠胡同,一眼就能看見。

  沒多久,一個面色枯黃的中年男人進了酒館,直奔他這桌,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一屁股坐下。

  傅少閣對這位面貌醜陋的朋友十分了解,深知他會興奮的唯一原因,就是在大牢內又碰上了硬茬子。

  傅少閣的這位朋友是順天府大牢的典吏,名叫湯塵,拿手絕活刑訊逼供,在他手底下,能撐過一個時辰的,那是好漢,撐過兩個時辰的,那是硬漢。但是硬漢都是鳳毛麟角,所以湯塵很無聊,研究出來的刑訊手段無處施展,湯塵很抑鬱。

  但是今天湯塵的狀態不一樣,傅少閣知道,他又有不少好料可以聽了。

  傅少閣興致勃勃,叫了好酒好菜,給湯塵滿上,笑道:「湯兄遇上什麼喜事了?」

  湯塵滋了一口小酒,說:「今天衙役送進一個人來,說是叛軍安插在城中的奸細,讓咱好好審問,哪知道咱審了一上午,沒從他嘴裡掏出一個字來。」

  傅少閣嗯了一聲,托著下巴,雙眼發光:「必定是湯兄心慈手軟,不願下狠手。」

  湯塵擺擺手,為自己正名:「咱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這人一拿來,先來一套粗活兒,問他疼不疼,他說疼,疼壞了,問他招不招,一個字都不肯說了。」

  粗活兒指的是用沾鹽水的鞭子抽上三十鞭。

  「接下來,就是精細活兒了,咱新近做出一種指虎來,卻不是防身用,而是割肉用的……」

  湯塵說的眉飛色舞,唾沫橫飛,一張醜陋的臉上容光煥發。傅少閣亦是聽得津津有味,那雙漂亮的眼睛,不經意間流露出冷酷嗜血的光芒來,仿佛是蠢蠢欲動的野獸,潛伏暗處欲擇人而噬。

  湯塵的演說告一段落,他一口把酒悶了,放下酒杯,感慨道:「說起來,真沒想到一個小唱能有如此骨氣,今兒他若還是不招供,咱就給他一個痛快。」

  傅少閣一愣:「小唱?」

  「是哩,叫什麼……方……方……」湯塵已有些醉了,抓著傅少閣的手:「嗨,誰記得,咱只管審訊,別的事兒不歸咱管。」

  傅少閣壓低聲音,問道:「是叫少芳嗎?」

  湯塵臉紅通通的,醉眼迷濛,沒遮沒攔地笑道:「喲,是傅寺丞的老熟人?那傅寺丞下午不妨隨我一起去看看。今天不看,往後恐怕也看不著了。」

  傅少閣沉吟不語。

  吃了酒,湯塵醉得厲害,傅少閣要了個麵餅子,取了湯塵腰間的鑰匙,拓印在麵餅子上,放進懷裡,招呼店家幫忙照看湯塵,一個人出了普恩酒館。

  傅少閣行事乾脆利落,逕自找了胡同口一處拓印鑰匙的匠人,而後又去了宣城伯第園——聶文裕早把這五進大厝買下來,用來安置他待產的嬌妻。

  傅少閣在宣城伯第園門外遇到聶文裕,這倒巧了,聶文裕正要去官署,見到傅少閣,便邀他一同坐轎子。

  傅少閣說:「南浦,我家中有事,下午去不了官署了,你幫我跟計少卿說一聲,家中有事。」

  聶光裕爽快道:「下午也沒甚要緊事,你去就是。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傅少閣與他道別,往北走,剛好取了鑰匙,回到普恩酒館,推醒了湯塵:「湯兄,瞧你醉成什麼樣了,我送你回府署去。」

  傅少閣雇了馬車,扶著湯塵上車,往北面的順天府署駛去。

  湯塵在半路上就醒了,掀開車帷吹了吹冷風,頭腦清醒下來,對傅少閣說:「瞧咱,滋了兩口黃湯,就醉成這熊樣兒了。勞煩傅寺丞送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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