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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翻起摺子來,眼睛就是管不住往小福子身上跑,拽都拽不回來了。燭火順著燈芯往下燒,燒熟了蠟油,如同燒在他指頭上,一不留神,摺子連正反都拿錯。

  再等等,等這燭火再往下燒一燒,就……正想著,外頭有人通報,聲音不大卻耳熟。

  「稟皇上,殿外陳公公求見。」張廣之跪道,眼皮微抬,掃著廖曉拂。

  「哪一位陳公公?」祁謨將沒看進去一眼的摺子放了,輕揉著眉間。陳公公?莫非是陳白霜?

  「回皇上,是……」張廣之目光閃爍著,將頭一低,「是鐘鼓司常隨求見,陳鴛。」

  什麼?廖曉拂騰地一下縮起手來,二品官服是有些大,袖口胖胖的,露著筍尖樣的指尖,一下全縮回廣袖。六哥這身份,這品級,來求見皇上,這不該是陳鴛那樣玲瓏心的人辦出的蠢事。

  祁謨也是詫異了一瞬,詢問的眼神掠過:「是你六哥?」

  「回皇上,正是。」廖曉拂回道。

  「那便出去見見吧,別誤了事。」這話由一個君王口中出來,說得是不對,祁謨是將人寵慣了,念陳鴛與拂兒手足情長,謝陳鴛那年隻身一人御馬涉險。廖曉拂趕緊謝了恩,低著頭隨張廣之出了偏殿,惴惴不安絞緊了袖口。

  陳鴛是頭一回來養心殿,知道這地方不比鐘鼓司的逍遙,絕不能出一點差錯,規矩等著。等了一會兒聽見聲,見老九跟著一位佩刀侍衛出來了,心裡這才停了忐忑。那英武的御前侍衛他認得,小涼莊裡有過一面之緣。

  「六哥!」廖曉拂小聲開口,踮著腳跑過來,一下把住了陳鴛的胳膊,「你怎麼來了?」

  陳鴛回宮那天,不光廖曉拂落淚了,就連從不在外頭示弱的陳白霜也憋紅了一雙眼睛。如今陳鴛在鐘鼓司任常隨,也沒太重的差事,偶爾還得為師父跑跑腿。

  「咱家哪兒夠得上往養心殿跑,還不是師父。」陳鴛一雙眼睛勾人,回了宮吃順口了也長回幾兩肉,往哪宮站都算是個拔尖兒的臉,埋怨人也像嗔怒,「什麼時辰了,不見你回宮,又不好親自來……」他細細碎碎說著,幾乎要貼在老九耳根上了,越說聲越發得小。寥寥幾句,點出了陳白霜的意思。

  伺候完晚膳,往常這時辰都回宮了,今日沒回,陳大公不放心。可若他堂而皇之地來,便跟與皇上要人似的,不僅情理上不通,規矩上也說不過去。皇上要留一個小福子,用得著問過他去?可不叫人來打聽打聽,陳大公又不安心。

  廖曉拂臉上迅速一紅:「六哥,今夜我就不回了。」

  「不回了?」陳鴛來得急,張廣之剛偷摸給他燒了一條魚,筷子都沒沾上肉湯就跑來了,原本肚子還咕咕餓著,一下就把這茬兒忘了,「你……不回了?皇上留你?」

  「就……我也想留,多留一會兒不打緊。皇上夜裡批摺子,缺個把燈的人伺候。」這話說得廖曉拂自己都想捂耳朵了,養心殿能缺了奴才?怎麼就差了他一個了?

  陳鴛自然是心領神會,老九自己想留,怕師父給他叫回去,其實這真是多心了,陳白霜是辦不成這等逾越身份的事。「咳,差個人啊?那咱家回去就與師父說……」陳鴛瞧老九這副意亂神迷的樣子就牙酸,這不就是從前自己嘛,看來別的都沒教會,一時哭笑不得。說著,憋悶一天的雲里打了個悶雷,一個大閃下來,像要將這片天從西邊撕開了,陳鴛身子一正,說:「咱家看這是要下暴雨,恐怕還有閃雷,你再回去別叫雨水截在半路上。」

  「誒?師哥說得對,是要下雨啊。」廖曉拂竊竊喜著,鼻子冷不丁叫陳鴛颳了一把。

  「還笑,等受罪了……」陳鴛瞟過老六的肚子,輕輕捏了一把,「這會兒笑得歡,明日可別哭鼻子,吃了虧看你怎麼著。」老九留一宿是怎麼回事兒,他心裡比小福子清楚。皇上不比張廣之,是個生機勃勃的健全的男兒,自己叫大師哥拿玉夫人捅咕就夠受了,第二日腰眼酸得直不起來,皇上這一回,多多少少是叫老九受罪了。

  廖曉拂沒經歷過,又隱約能覺出陳鴛懂一些,悄悄貼過來,問:「六哥,我怕。」

  「怕甚?你這都要留下給皇上把燈了,自己不想回,還怕?」陳鴛反笑他,打量著,老九骨量輕,明日再補補吧。

  「我不怕……」廖曉拂也說不清自己想問什麼,問他與皇上親熱怕不怕,那必定不是怕,可心裡又沒底兒,「師哥,那事兒,和掌嘴比,哪個疼啊?」

  陳鴛差點兒噗嗤樂出來:「咱家要說比掌嘴疼得厲害,你跟不跟師哥回去?」

  「不回,不回。掌嘴也算不上多厲害,還好,還好。」廖曉拂直白得有些憨了,可這不是別人,六哥是與他睡在一張被子底下的,咬鼻子親眼睛的。陳鴛聽了一耳朵,老九是長大了,輕輕把嘴唇一抿,笑得意味深長:「你這是想與皇上做壞事兒了。罷了,免你少受些罪,師哥幫你一把。」說著貼上去耳語了一陣。

  說了些什麼,旁人不得而知。張廣之在十步之外等候,兩個眉目清秀的公公耳語,一個媚眼含笑,一個面紅耳燒,時不時點點頭,時不時不可思議地搖一搖腦袋,活像兩隻互啄的小巧春燕。

  「張大人。」不一會兒,廖曉拂跑回來了,一張雪白的臉紅暈未褪,「咱家好了,師哥交代些事,可以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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