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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舟瞪大眼睛,像是不明白一樣看著她,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雲舒,你說什麼?你喚我什麼?」

  但商儀沒有力氣再說話。

  蒼白的唇微微顫了顫,忽然她眼神一緊,用力把江舟推開。

  一道殘劍飛過,貫穿她的腹部,把她半身釘在桃樹上。瞬間又有汩汩的血從傷口涌了出來。

  商儀眼皮漸漸沉下來,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江舟遽然睜大眼睛,臉色比商儀還要白,扭頭往後看。

  一截燒焦的木頭杵在她身後。

  天光乍亮,還帶點蒙蒙的晦暗。江舟無法認出這是什麼個東西,灼得焦黑,似有人形……她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不會是執教吧?

  就是執教傷的雲舒?

  她站起身,紅色的衣袖飄揚,臉上沒有表情。

  無論是誰,敢把雲舒傷成這個樣子……都得死。

  江舟身上沒有劍,便折下一枝桃枝,一片樹葉飄落,悠悠蕩蕩,還未至地面時,江舟的木劍已經到桐酒眼前。

  金色的蓮花開了復敗,已顯頹色。

  幾個剎那,她們之間已過百招,後山只見金色的靈氣像蒙蒙水霧漫開,蓋住整片山坡,因為靈力蘊養,桃樹竟違反天時,抽條開花,一樹燦燦的花朵被劍風吹得七零八落。

  商儀坐在桃樹下,鮮血自身下蔓開,桃花落在她的肩頭。

  又是幾個剎那,江舟竭力一拼,奈何桐酒就像打不死的一樣,是了,她本來就是一截木頭。忽然桐酒飄出數步之外往後看。

  那座破廟,竟燃起烈火。

  桐酒沒有選擇纏鬥,幾個縱躍往山上奔去,只剩半截的執教服被高高吹起。江舟手裡的樹枝跌在地上,她半跪在地,含淚望著商儀,不敢更近一步,小聲喚道:「雲舒?」

  「雲舒,」她把靈力不要命一樣渡過去,靈力進入以後就像進了無底深淵,得不到一點回應。江舟的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哽咽著說:「我再也不朝你發脾氣了,也不任性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乖乖的,雲舒,你理理我。」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我就是江晚照,也是逆命侯啊,你是我的人,上輩子我們是道侶,這輩子,你也要八抬大轎來娶我的。不許丟下我,不許……」

  她心裡打定主意,要是商儀離開,大不了隨她去了就是。

  要是沒有雲舒,這人間空蕩蕩的還有什麼意思。

  正當心灰意冷之際,商儀的眼皮抬了抬,斷斷續續道:「舟舟……偃術……」

  江舟明白她的意思,眼睛瞪得圓圓的,一邊哭一邊說:「雲舒,我不行的,我不會。」

  偃術有起死回生之效,儲物囊里也有許多上課剩餘的材料。

  可是她壓根沒有好好上過幾節課,僅做好的兩三個偃甲還是雲舒幫她做成的。

  江舟想回到過去打死那個不好好聽課的自己。

  商儀輕輕笑了笑,黑眼睛像有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一句:「我信你,侯爺。」

  江舟哭得梨花帶雨,顫巍巍地把偃甲材料拿出來,幾瓶空了的丹藥早就全數倒在商儀傷處,空蕩的瓶子一併被她惶急中翻出來,掉在地上。

  「雲舒,我不會的,我害怕。」

  她不敢下手,生怕不小心就把商儀給治死了,又不敢挪動她,害怕再一動,反而讓商儀傷勢愈發嚴重。

  商儀定定看著她,柔聲道:「莫怕,我教你。」

  ……

  小廟火勢滔天。

  黑煙沖宵,深紅的火焰舔舐著灰撲撲的牆壁。壁畫上諸位觀音法相被灼得深黑,甘露瓶猶在手中,卻救不了近在眼前的大火。

  桐酒趕到小廟,地上的禁制猶在,偃人站在陣法中心,一次一次抬手,僵硬而木然地道:「呀,濕了。」

  「倚橋。」

  「呀,濕了。」

  「倚橋,不要怕。」

  「呀,濕了。」

  ……

  金色的符文還在運轉,困住毫無靈識的偃甲。

  桐酒自己可以拋卻半身修為走出,卻無法再帶偃人出來。她看著火海中的偃人,義無反顧重新走了回去。

  陣法中的偃人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僵硬的動作。

  桐酒柔聲道:「雨已經停了,倚橋。」

  偃人卻不回她,她頓了半晌,才醒悟到,自己如今這般模樣,偃人自然是認不出的。

  桐酒站在火海里,慢慢伸手抱住了她。

  「雨已經停了,不要害怕。」

  火焰舔舐她的袍角,桐酒渾然不覺,只是重複道:「不要害怕。」

  她向來口拙,不如世人,更比不上樓倚橋舌燦蓮花,醉後檀唇輕啟,便吐出一場星河澹澹的清夢。

  桐酒把偃人抱緊,火焰一點一點往上燒,偃人身上的袍角碰到一點漸開的火螢,迅速地燃了起來,只一瞬,便變成團騰騰的火焰。

  桐酒抱緊她,翻來覆去地說道:「不要害怕。」

  很久之前,天下還是盛世的時候,學宮後山栽的還不是承載一山英魂的桂花林,而是種了一山的桃花。

  桃花開的時候,燦燦灼灼,如雲如霞。

  春天少年們總愛變得躁動,一到傍晚就會有青年男女跑到桃林里幽會,執法堂弟子衝進去吼一聲,能驚得無數對鴛鴦四散奔逃。

  那時桐酒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偃人,神智未開,能夠識字,卻無法理解那一個個字符的含義。當年學院的夫子不知如何教她,便讓她踏入紅塵中,多看看紅塵事,興許某天便能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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