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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念一驚,不知道這婦人是在試探她還是真的口無遮攔。她一指在外面徘徊的探子,打斷杜太太的話,“唉,杜太……宛華姐,這話說不得。”她又岔開話題,道:“您說在軍中待過,也打過仗嗎?”

  “待是待過,打倒沒打過。說起那時候,程征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呢……他剛參軍的時候,你是沒見過,那麼瘦的一個毛娃娃,好乖,”杜太太用手誇張地比了一下,“又高,又瘦,活活的一根竹竿子。”

  林念臉上微笑,看著杜太太比劃,心中卻想,這根竹竿子從小到大,從皮到瓤都是我的,怎麼沒見過。

  她又問:“您這次來上海準備待多久,還是以後就常住上海了?”

  杜太太一揮手,頗有些巾幗英雄的豪邁,道:“我來勸老杜回重慶,勸好了我們就回重慶了。上海我肯定住不慣,我平時就不喜歡打扮,有時候頭髮像個雞窩就出門了,好僂嘛,啷個能在那些個太太堆裡面耍噻?”

  為了這次來上海,她還特意花錢做了身衣服,穿了一晚上,束手束腳,難受得要命。

  林念不大能夠聽懂杜太太半方言半白話的說辭,但朦朧地明白了,她竟說自己來勸杜田飛回重慶的。

  這怎麼可能呢,這杜太太莫不是半點自己丈夫的情況也不了解麼?當初杜田飛叛逃重慶,便決計不可能再回頭了。

  後來林念才從程征的口中得知這位杜太太的事。她是西南某個土匪寨頭頭的女兒,年輕的時候杜田飛帶兵上山剿匪,剿到王家寨,宛華看上人家了。她性子火爆果敢,不顧一切地跟著杜私奔了。

  王宛華不識字,生情不拘小節,但對打仗很有一套,杜田飛這才將她帶在軍中。程征剛參軍不久,成了杜的侍從兵,王宛華看他無父無母,對他照顧不少。

  後來杜田飛官做大了,不打仗了,方覺糟糠之妻雖好,可大字不識脾氣火爆,沒有情趣,漸漸嫌棄起王宛華,在重慶時便極秘密地養了幾房外室,分散在各處。到了上海,沒了熟人,更是公然和竹內野子出雙入對,恍若真夫妻。

  偏偏杜田飛本事好,兜得住,在王宛華面前演得起勁,竟還博得了個“懼內”的名聲,旁人也不敢和王宛華說。

  然而這些事,杜太太宛華統統都不知道。

  她對林念說,來上海這一趟是有人給她傳話,說杜田飛在上海的處境很不好,一心盼望能夠接她來,但由於時局所限,總是不能成功。她一個人在重慶,膝下既無兒女,身邊又無高堂,孤零零的一個人,聽到人傳話說遠在天邊的丈夫想念自己,還能怎麼辦?她連飛機也坐不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還被人攔在路上,自然是要發火的。

  這一點,林念是相信的。她面前的杜太太話多得異常,這是孤單慣了的人特有的熱切。

  “所以我就自己來了嘛。他沒接著電話,電報也沒有回,不知道突然看見我是啥子反應。”說這話時,杜太太的臉上浮起了一層如少女般的紅暈。

  火車靠站了,她們一下車便早有程公館的司機等候。

  林念先將杜太太送到了杜公館,才回到了程公館。

  此行總算有驚無險地過去了,順利完成了程征交給她的第一項任務。然而心中還有很多的疑惑,只能等程征回來再問了。

  第31章 返滬的追問

  林念回到熟悉的綺樓,一切陳設擺件全都被照料得光潔整齊,一如她和程征離家時。她心中泛起溫柔的漣漪,四下無人時才敢把那艘江輪上發生的事咀嚼。

  她感覺自己像個小變態,腦海里反覆回味那晚程征被她撲倒以後略帶錯愕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又摸到手上冰冷涼的手鍊子,那凸起的長生結柔軟地貼在肌膚上,心中有甜意,只覺得無處不可愛。

  幾天後,燕蓀來看望林念,才一進門,就含笑道:“怎麼回事,這屋子裡的光怎麼比外頭的陽光還晃人眼,晃得我睜不開眼睛。喲喲,我說呢,原來是程太太的鑽戒呀。”

  林念知道燕蓀是在打趣自己,也不反駁,只笑啐她:“你眼睛那麼尖,才跨進門檻就能看見嗎?”

  “豈止是才進門,你們那日一到杭州下了船,上海報紙的副刊頭條就滿天飛了。我還留著幾張,下次找來給你瞧要不要?”

  林念有些吃驚,只聽燕蓀呷了口茶,繼續說:“你們倆,俊男和美女,小報獵奇,愛寫曲折故事,愛恨情仇四個字中占了頭一宗,救風塵又占了第二宗,豈不是活脫脫的《紫羅蘭》,給你的版面不比給胡蝶的少。”

  《紫羅蘭》乃是當時流行的通俗言情讀物,發行量極大。幾年後,張愛玲便是在這上面發表了成名作《第一爐香》而一炮走紅。

  林念自然不在意這些娛樂小報的追逐。太陽底下無新事,過一陣風頭過去了她也自然不會再被當作關注的對象。

  兩人閒閒聊了一些女孩子之間的話,燕蓀笑問:“今天怎麼不見你的那個小跟班?他平時整日跟在你後面,今天怎麼我待了這么半天也沒看見他。”

  秦燕蓀這樣一提醒,林念才突然想起來她回家這幾天都沒有看見康小虎。

  綺樓在的小院格外僻靜,平時少有人來,林念一時也沒想起來。她忽地想起那一日小虎說的什麼要去延安根據地的事情,如今又不見了,她心裡突然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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