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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裴鈺安跟前。

  裴鈺安掃她眼,舉著火把,自顧自地往前走,他眼球里遍布血絲,他低頭,異常認真地搜尋每個角落,即使這一個月來,已被搜查過許多遍。

  見他徑直往前,趙漁心一橫,咬牙道:「裴鈺安,已經一個月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秀秀墜崖的第四個時辰,我就趕到了山底,尋到了她的衣裳碎片,還有……」

  她略做停頓,語氣裡帶些哽咽:「被野獸啃噬過的人骨……」

  裴鈺安臉色忽地大變,他厲聲吩咐道:「把她攆走。」

  常余聽命,立刻走向趙漁,距離趙漁還有兩米,阿路從後側出來,擋在趙漁身前。

  趙漁盯著裴鈺安找尋背影,繼續道:「當時我和你一樣,心存僥倖,但我們沿著秀秀墜崖的位置搜尋了整整一月,四處打聽消息,她不可能還活著!」

  裴鈺安拿火把的五指忽然生疼,疼是從心肺

  蔓延出的,讓他渾身顫慄,冷汗直冒,不知今夕是何夕。他穩住身形,夜風吹得衣袍烈烈作響,散落的髮絲被風吹拂在面頰上,擋住他眉眼,沒擋住他骨子裡冒出的暴躁和冷厲。

  他冷聲道:「你不還活著嗎?」

  「你心裡清楚,我和秀秀的情況不一樣!」隔著四五米距離,趙漁清晰吐字道:「她死了。」

  這幾個字異常簡單,三五歲開蒙幼童都能寫會讀,但裴鈺安聽到耳里,卻並不知道它們的意思,他只是胸口似破了好大一個洞,疾風灌在胸膛里,不僅是空了一半,還冷,從腳指甲一路冷到天靈蓋。

  半晌後,屬於人間的溫度漸漸回籠,那幾個字含義他也逐漸理解,他瞪著趙漁,想反駁,唇剛動,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栽去。

  常余驚呼:「世子。」

  裴鈺安醒來時,入目是熟悉的帳篷,他拿起行軍床旁邊的衣裳起身,穿好衣裳,他大步往外,剛走到帳篷口,常余端著一碗熱粥進來,見裴鈺安要出去,常余忙道:「世子,可要先喝一碗粥。」

  裴鈺安餘光都沒掃他。

  常余跟裴鈺安出門,見裴鈺安再度搜尋起雲姑娘來,常余心一急,看著裴鈺安瘦削的臉,忍不住道:「世子,我們已經在山下搜尋百遍,若雲姑娘還在,肯定早就找到了。」

  「滾下去,自己領五十大板。」裴鈺安冷聲道。

  常余還想吭聲,裴鈺安抬眸看他一眼,那一眼入高山之巔萬年不融的積冰,如世間最猛烈殘暴的疾風,常余心口微抖,那些話吞咽回去。

  裴鈺安繼續尋人,但這次才走兩步,又有人擋他面前。

  他黑眸一冷,趙漁道:「大夫說你這幾日操勞過度,需要安心修養,若是繼續下去,恐傷及根本。」

  裴鈺安腳步微側,往另一方向走,趙漁盯著他的背影:「我回了一趟長順街,給你把這個拿來了,是秀秀給你做的。」

  聽到前面兩句話,裴鈺安沒任何反應,秀秀兩個字一出,他雙腳像是從地里長出,驟然僵住,他回頭。

  趙漁手裡拿的是一個劍穗,劍穗是鐵青色,打平安結,平安節下面是銅錢大的翠玉,玉保平安,玉下是梳理得整齊乾淨的流蘇。

  「秀秀說你的劍穗舊

  了,新給你做的,你看看上面刻的什麼。」趙漁把劍穗塞給裴鈺安。

  裴鈺安低頭,翠玉上刻了安字,這個劍穗他前幾天看見雲酈在做,她當時還笑著說,這個劍穗和上個相比,新意不多,但她喜歡這款劍穗寓意,希望他不管怎麼時候都平平安安的。

  趙漁說:「裴鈺安,你不要辜負秀秀的心意。」

  裴鈺安握緊劍穗,腦殼突然劇烈疼痛。

  趙漁垂下眼眸,這時扁余突然急急走來:「世子,剛剛京城傳信來,三姑娘前夜淋了雨,直今高熱不退,夫人讓你速速回京。」

  裴鈺安眼珠子緩慢地轉向扁余的方向:「朵兒?」

  「是,三姑娘不太好。」

  像是有兩陣疾風,它們方向迥異,但不約而同吹向他,於是將他撕向截然不同的兩方向。

  「回去看你妹妹吧。」趙漁苦笑聲,「畢竟你再找,秀秀也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

  四個字宛若利刃深深刮過筋骨,他張嘴,大口大口呼吸,卻又深感窒息。

  扁余小聲說:「世子,雲姑娘和三姑娘的關係很好。」

  裴鈺安低頭看了眼劍穗,沉默半晌,雙腿如灌鉛似地轉身往外走。

  扁余連忙跟上。

  趙漁望著他背影,心裡道句抱歉,但同時,她心底微松,近段時間裴鈺安或許很難接受,但除秀秀,國公府里還有許多關心他的人,想必再過段時間就能忘了秀秀。

  裴鈺安回到國公府,昌泰郡主瞧見他的模樣,大吃一驚,上次見裴鈺安是二十多天前,她自然也知曉雲酈墜崖的消息,裴鈺安去山底尋她,最開始她覺得應該,畢竟雲酈伺候他快一年,總有情分,說不準還有幾分喜歡。

  後來裴鈺安大半月沒回來,也沒尋到人,昌泰郡主心裡嘆氣,就讓裴鈺安早些回來,裴鈺安一直沒回來,去大黃山的護衛回稟裴鈺安的新消息,昌泰郡主才發現,他兒子似乎比她想像的要在乎雲酈許多。

  裴鈺安一襲黑袍,黑袍前些日子穿在身上剛好,現在空了小半,瘦的面頰脫形。

  「臨嘉,朵兒高熱依然未退。」昌泰郡主再想到裴意朵,眼睛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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