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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喜感覺自己的衣擺無風自動,抖的厲害,她低頭一看,竟然是先前扶著樹枝的陶厭不知道什麼時候揪住了她的衣擺。
陶厭整個人垂下頭,肩膀一聳一聳,一副因為害怕瑟瑟發抖的樣子。
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陶厭的側臉,進來的時候,他的唇角弧度分明向上翹。
這個傢伙根本不是害怕,而是對這些琳琅滿目的刑具感到了興奮。
「殿下,我們不會有事的吧?」
陶厭很快調整了面部表情,他的聲線都在顫抖,仿佛極是害怕的樣子。
他看到這些東西,就想到了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面,很多很多的人湧上來,想要殺了他,取他的性命。
然後他們瞪著不可置信的眼睛被他收割。
無論之前多麼高高在上,在他跟前,這些人就像是抽掉了脊椎骨的哈巴狗,搖尾乞憐。
之前那枚地炎玉似乎打開了陶厭心中一個奇妙的開關,回想起那些場景,他幾乎沒有了厭惡和恐懼,更多的是對血脈噴涌的渴盼。
還想要看到這種的場面,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更多。
全程配合這麼個戲精,程喜頭一回有些心虛,她清咳了兩聲:「你是被魔氣所害,只管安心。」
程喜看向謝玄塵,像是安撫小獸般輕輕拍拍手背:「師尊說了,會保我們平安,你要相信師尊,他老人家一定會為我們討回公道的。」
被程喜突然輕輕一拍,陶厭心中那些戾氣仿佛就被吹散了。
他的眼眸褪去些許赤色,抬起頭來的時候神情恢復如初:「殿下。」
一旁的謝玄塵:……只是保你,沒說這個野男人。
「師尊大人當真是太厲害了。」
陶厭在程喜說完之後看向謝玄塵,滿眼都是憧憬和敬仰。
他這幅模樣,到時和謝玄塵記憶里無極宗的小弟子重合了,當年那些跟著他背後喊他師兄的小師弟,也曾是這樣滿眼信賴的看著他。
年輕的他躺在當中血泊當中,一大片的血,比滿山的楓葉還紅,他臨死前直直的睜著眼,像是星辰一般的憧憬化作了滿腔仇恨。
「謝玄塵!」
你怎麼可以,可以為了個女人,害了宗門,怎麼可以?!
飽含著憤怒呼喊他名字的聲音,仿佛和記憶里重疊了。
出現在程喜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三師伯,原諍。
如今的崇明峰實際上的掌管者,其實是原諍的親傳弟子,而不是原諍。
不管是謝玄塵也好,原諍也好,還是溫香長老,他們幾乎不在宗門當中出現,除非有好事者上門踢館,把腳都踩到了無極宗臉上,原諍幾人才會出現。
近一千年以來,他們三個一直都表現得非常低調沉默。
給程喜慶祝的門派內的拜師宴,除了謝玄塵這個師父,他同輩的幾位長老都沒有來,便是謝玄塵,在眾人眼裡本也應該是不會來的。
原諍穿了一身黑漆漆的道袍,和三師伯這個稱呼不一樣,他並不是程喜像的那種面目威嚴,或者是如雲真的中年老男人。
大概是謝玄塵那一輩人才輩出,原諍的面容看起來很年輕,按照凡間男子的容貌來看,他看起來不過剛及弱冠。
在無極宗大部分弟子的道袍都是白色的,淺色亮色的也不少。
程喜看過,師姐們送給她的道袍和法衣絕大多數顏色鮮艷,幾乎是找不到黑色。
黑色代表不詳,黑氣往往和魔氣有關。在名門正派,尤其是和魔修生死不休的無極宗,幾乎沒有人會用黑色。
如果仔細看那些執法堂的弟子,他們的衣服其實都是藏青色,在光線的折射下就顯得比較黑。
但眼前的原諍穿的衣服卻是純黑色的,領子那裡繞了一圈看起來手感非常好的絨毛,絨毛根根分明,細膩發亮。
原諍的面容和純黑色的道袍,形成了非常鮮明強烈的對比,他的臉色極其的白。
陶厭也很白,他的臉在大部分時候都像是上好的水蜜桃,動一動在陽光底下就透著健康的粉色,只有在他真的虛弱,或者有心偽裝的時候,這張臉才白的嚇人。
但是原諍不一樣,他出場的時候這張臉就好像是用雪蠶絲織成的白絹布,空洞詭異,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煙火氣。
黑色的衣服,慘白的臉,還有黑洞洞的一雙眼睛,配上的是精緻如瓷器的五官,鮮紅的仿佛染血的唇。
簡直就是用白紙裁剪出來的假人,看起來是越看讓人越覺得恐怖。
若是原諍在凡間,怕是只憑著這一雙能夠吸納萬物的眼睛,就能夠讓小兒夜啼不止。
「三師伯三師叔好。」
在謝玄塵面前可能還比較放鬆的幾個弟子在原諍面前顯得尤為老實,一副噤若寒蟬模樣。
「這個就是你從山下費心弄來的小姑娘?」
原諍薄唇微動,聲音便在程喜的耳畔響了起來。
謝玄塵的臉色不太好看:「我同她有師徒緣分。」
「三師伯好。」
程喜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原諍的手壓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很長,像是青竹一般的修長,皮膚很薄,骨節分明,捏住了程喜薄薄的肩胛骨:「小姑娘,你當這是什麼地方,隨便敢進來?」
他的聲音和外貌不太匹配,比較粗,像是砂石在光潔的地面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