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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順著青石板路,一面說著話一面往門口走。

  門前沈頌的馬車已經候著了,寧庭安出去之後走到沈頌跟前,便問了一聲,「表妹是要去哪?」

  寧庭安問這話時望著沈頌,沈頌便替江沼回答了,「表妹說想去潼湖巷子,沈家老屋的煉藥場子瞧瞧。」

  沈家的煉藥場子平時也沒有人去,已經荒廢多年,今兒沈頌聽江沼要去那,還詫異她怎想起了去那裡,江沼說,「十年前跟著母親去過一回,記得那裡有條河溝,水色甚是清透能瞧見水底下的魚兒,便留了印象,好不容易天氣晴朗了,便想去瞧瞧。」

  沈頌說想不到表妹還記得這地方。

  ——實則江沼也沒去過,那話裡頭的東西都是她在沈煙冉的信箋里看到的。

  昨兒夜裡素雲問她,從寧夫人那裡拿來的彎刀該放何處時,江沼又才想起離開寧家時,三姨母說的那番話。

  或許多少還是動搖了江沼。

  三姨母說倘若不喜歡,又怎會指明了要娶母親。

  江沼也不太明白。

  江沼握著彎刀在火堆旁瞧了一陣,銀骨炭的火苗子一跳動,便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映出了簇簇火光,江沼手撐著下顎失了神,待回過神來,便讓素雲又拿出了那小匣子。

  上回江沼找鐵匠開了沈煙冉的小匣子,後來又重新鎖了起來。如今她再一次打開,娟秀的信箋上記下的日子也是個寒冬。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床前百日碎碎念,日有所思,夢竟也成了真。

  按信箋里所寫,那一年江家的二公子江暉成來了芙蓉城,來時江暉成已同沈煙冉有了婚約,江沼本想去問問沈老夫人,當年父親同母親成親前,父親是為何來的芙蓉城,奈何沈老夫人的身子不利索,江沼便也沒去打擾。

  今日就想自個兒去瞧瞧那信箋里記下的地方。

  寧庭安聽完愣了神。

  江沼正欲登上馬車,沈頌身邊的小廝從外頭的那條小巷子回來,到了跟前便急急忙忙地說,「沈家店鋪今兒預定到貨的一批藥材,沒能按時送來,董家那頭已經催了好幾回。」

  沈家藥鋪里的進貨一向都是沈頌在打點,供貨的商家也是沈頌一直在聯繫,如今出了事恐怕也就只有他出面才能擺平。

  沈頌也沒料到會出這事,立在那回頭看向江沼,臉色一時挺為難。

  「沈家老屋,我倒是還記得路,今兒正好沐休,我陪表妹去走一趟。」江沼正欲改個日子,寧庭安突然開口攔了這活兒,接過沈頌手裡的韁繩,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哥還是速去鋪子裡瞧瞧。」

  沈頌神色一松,「那就辛苦表弟。」

  沈家老屋是沈老爺子在世時,專門買下來煉製丹藥。

  沈老爺子過世之後,便一直荒廢,起初沈家還用來擱放藥材,後來嫌棄距離太遠,便也漸漸地淡忘了這地兒,後來沈煙冉倒是去過一回。

  卻鬧出了一場官司。

  第32章

  一路殘雪並不好走, 到了沈家老屋,原本就淺淡的陽光愈發稀薄, 微弱的光線已映不出光影來。

  沈老夫人在老屋裡擱了個老管家,是個盡責之人,門前積雪被清理的乾淨,青石板的庭階難得有處乾爽地兒,江沼放心地落了腳,寧庭安伸手扣住了門上的兩個鐵環,輕輕一推,門並沒有上拴。

  門「吱呀」一聲打開,撲鼻一股淡淡的藥香,就算院子閒置多年,也依舊殘留了當年的藥材味兒。

  江沼深吸了一口氣,提步上了旁邊的環廊,庭院不算大,兩進兩出, 布置卻與平常的院子不同, 偏向於江南別院, 原以水為引古樹花草裝飾, 素雅而野趣。

  然多年過去, 已荒廢了大半, 再加上如今冬季,也就院子裡的梨樹枯枝掛著殘雪,齊齊一排,算得上是一道風景。

  比起江沼的那番謊言,寧庭安是實打實的來過,明顯要比她熟門熟路, 走了一段,兩人的腳步調了個位置,寧庭安走在前方引路,過了前院往左一拐,便是沈家老屋的煉藥場子。

  空蕩蕩的一間屋子,十幾年過去,只有那練藥材的灶台周身蒙了一層烏黑,能依稀看到當年的痕跡。

  江沼立在那愣了神。大抵也沒有想到母親那信箋紙上的東西,竟被歲月蹉跎,磨滅的半點痕跡都不剩。

  江沼還是進去瞧了瞧。

  想去尋尋當年父親受傷之後躺過的那張床,還有母親給他餵藥的那個湯碗。

  母親說那湯碗被她磕破了一個口子,好在她攥得緊,保了一半下來,手背卻沒能倖免燙紅了一片,父親牽著她出去,一瓢涼水澆在上頭,沈煙冉說那是她聽過最好聽的一句訓人的話。

  「你是傻子嗎,知道燙為何不鬆手。」

  沈煙冉當時應該是哭了,信箋的紙張略微皺褶,當是留下的淚痕,上頭寫著:至少在這一刻,你心裡心痛的那個人是我。

  江沼心口突突地一陣抽,抬眼往四周望了望,這一處在沈煙冉出嫁的那一年,早就被沈家老爺子清理的乾淨。

  又哪裡能找到當年的那張床,那隻磕破了的藥碗。而沈煙冉曾經哭著質問江暉成的那句話,倘若沼姐兒她是個意外,那煥哥兒呢。

  江沼想,那場意外,也當是發生在這個屋子裡,翻了年她十八,與那信箋紙上的日子倒是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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