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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肚開始泛白,遠處的啟明星還亮著。

  手術室的燈熄滅,門打開,出來的醫生摘掉口罩,眼裡藏滿疲態。

  周時放率先大步走去,「醫生,裡面的人……」

  就在三個小時前,他簽字的手還抖著。

  身上多處骨折,尾骨斷裂,脊椎和內臟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最要命的是手術過程中的大出血。

  還有腦部挫裂傷。

  醫生說,需要再密切觀察一周。

  周時放問,「會有後遺症嗎?」

  醫生說不確定,還需要觀察看,但好在脫離了危險。

  不管怎麼樣,這個結果算是好的。

  周時放長長舒出一口氣。

  走到吸菸區,靠著牆壁,修長的手指哆嗦著從煙盒抽了一根煙出來,含在嘴裡,打火機撲哧一聲,淡藍的火苗在風裡微顫,點燃了。

  煙圈從嘴裡溢出,消失在空氣里。

  萬籟俱寂,靜得可怕。偶爾有小蟲鳴叫,顯得淒涼。

  他抬頭看向東邊,太陽還沒升起,啟明星卻消失不見。

  周時放覺得有點冷,抽完煙,往回走。

  每邁一步都覺得腳步沉重。從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夜,袁淑玫連一個慰問電話也沒有。

  不由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這一刻,周時放只覺得心痛,無以復加的痛,要了命的痛,可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忍著劇痛往肚子裡咽下去。

  他回憶起昨晚得到事發現場的照片和視頻,整顆心連同整個人都在抖,手腳冰冷無法思考,卻又不得不極力克制自己冷靜,因為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他處理。

  回去,葉淮生說:「能有一個人進去探望,去看看她吧。」

  周時放跟著護士進了病房。

  她還沒甦醒過來,臉色很白沒有血色,渾身插滿管子,塞在固定架里,一米七的個子,顯得又瘦又小。

  周時放知道,她只是看著高,實際上很瘦,也很輕。

  他站在病床前,低頭望著躺在床上的人,燈光一照,整個人全沒有血色和生氣,像死了一樣。

  因為做腦部手術,就連她最愛的長髮也剃掉了。

  她長這麼大以來,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當時摔下來的時候,一定很疼很疼吧。

  想到這裡,周時放鼻子一酸,眼淚滾落下來。

  他抬手按了按眼角。

  鍾瑜身上多處骨折,腳上手臂上都綁著石膏固定。

  他站立著,望著她。

  不知所措。

  不知道該怎麼抱她。

  甚至連碰她一下,也怕把她碰壞了。

  他沒有在病房多呆,出來以後馬上給段易年打了個電話。

  時間在早上六點半,段易年昨晚也是一宿未睡,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一宿不睡似乎也是早已習慣了的事。

  「情況怎麼樣?」段易年問。

  「還沒醒。」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周時放的聲音,段易年還是嚇了一跳。

  他的聲音乾澀,沙啞,透著疲倦。

  說的精確點就是,山崩地裂,只剩下一張軀殼撐著。

  段易年愣住,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不知說什麼。

  現在這情況,說什麼都很無力。

  「段易年——」

  段易年又是一怔。

  然後聽到周時放說:「幫我個忙。」

  「不用客氣,你儘管說,能幫得上的,我肯定盡力。」

  片刻的沉默,周時放說:「我要辦一個畫展。」

  「辦畫展?你自己?」段易年好奇。

  「是我的一個朋友,但他已經不在人世上了。」

  段易年:「是名人?」

  「不是,」周時放答,「是對我很重要的人。」

  段易年懂了,說,「你放心,交給我好了。」

  「嗯,謝了。」

  「別那麼客氣。」

  掛了電話,段易年還沒從剛才的電話中抽出神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周時放變得有些和以前不一樣了。

  比如他以前不會那樣叫他的名字,也不會說謝字。

  周時放看見李秦走過來,便站住不動,等到他走近,聽他說:「少爺,剛剛袁女士打來電話。」

  周時放看著他,等他把話說完。

  李秦道:「她問你是不是在醫院,我說是的。」

  周時放:「別的沒說?」

  「沒有。」

  李秦看見周時放眉心蹙起,到口的話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

  「老爺子那邊……」

  周時放話說到一半,李秦便知道他要交代什麼事,說道:「我已經通知貴叔,老爺子那邊先瞞下。」

  周時放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你一夜沒休息了,回去吧。」

  李秦心一動,鼓足勇氣說:「少爺身體不好也堅持著,我身強體健,沒理由走。」

  周時放看了眼他,不容置喙,「讓老何來替你,你先回去休息,我還留著你派別的用處。」

  李秦也只好答應了,正要走,被周時放叫住,「畫展我交給段易年去辦了,過兩天你回S市,幫我跑一個地方。」

  李秦走後,周時放進了病房,小護士見到是他,臉微微泛紅。

  他看了看反著光的電視屏幕,輕聲說道:「拿塊布蓋上。」

  小護士睜大眼睛,沒懂他這麼做的意思,也不接話,只緋色的耳朵根透露著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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