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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是在巴黎?還是在世界各地某處名勝之地?是孤身一人地暢遊?還是成雙成對的歡欣?不知道你在孤寂的時候,會否邀約起那個英俊的青年皮埃爾,牽起彼此的手,而後在美麗的華爾茲的樂聲中翩然起舞。

  那樣的時光,對於你來說,想必是很快樂的罷。

  信寫到這裡吧。在總部這段時間,我一直保持著很好的作息時間。也許,這也與日漸平復的心情有關吧。畢竟,經過許多事,我也算個見過世面的大人了。你說是麼?美麗的詩琳?

  好了,寫到這吧。熄燈了。祝你快樂,真的快樂。詩琳。晚安。

  阿城

  二零零二年十月十一日

  ☆、第五十九封信 南海月明珠有淚

  我親愛的朋友詩琳女士:

  你好呵。我又要回珠城了。這個我挺喜歡的有著我的愛戀與苦痛的城市,這個美麗的海濱小城。

  我靠著車窗,無力地坐著。窗外,滿是青翠的田野和韶關形態各異的山峰。陽光灑下,本是個好天氣,也有著好風景,我的世界卻是一片灰暗。

  就在前兩天,柯克告訴我說,你也回珠城了。

  他又說,你也病了。

  列車飛快地奔馳,在進入廣東地段的時候,我給柯克打了電話。他說你病了。打你的手機,關機撥不通。我心急如焚,想要馬上去看你,但咣嗆的鐵流聲告訴我,要先忍耐。

  看著你的相片,那微笑著,明媚如花的女子,很是甜美。我卻酸楚無比,想要掉下淚來。勝利和眼淚,真的便是人生了嗎?

  走出喧鬧的廣州站,至省站買票被告知,廣東現在正懸掛三號颱風風球,去珠城的長途車受影響要在至少四個小時後才能開車。

  雖然心急如焚,我也無可奈何。淋著小雨,在這繁華的大都市街道中步行,我不知道這段時間應該如何打發。一輛貼著白雲山路線的旅遊車經過,我想,到那個地方去。

  白雲山。

  黃花崗。

  浩氣長存。

  孫中山先生的手筆。

  七十二健兒酣戰春雲湛碧血,

  四百佻國子愁看秋雨濕黃花。

  黃興將軍的氣魄。

  《與妻書》。

  林覺民。

  這裡,很久之前,在史書,在很多資料上,都看過聽過,這是頭一次來。以前去珠城烈士陵園掃過墓,那裡埋葬著葉劍英元帥領導的“熱血香洲”事件中死難的烈士們。詩琳,還記得嗎,那時候,你是作為初中代表,在墓碑前致祭奠詞的。你一直是老師學生心目中最好的學生之一,一直是。

  我在風雨中,背著那簡單的行李,站在紀念碑前,久久站立。歷史的激盪風雲已成過往,今天的我,今天的我們,在這個廣闊和世界,在新軍事革命的歷程中,在新的軍事革命體系尚未建立,轉型之時,破立之際,又如何尋找我們自身的定位?

  慢慢地走出陵園,心中倒漸漸平靜。夜色漸漸降下,繁華的廣州城霓虹如潮。走過一段街道,坐了車又回到省站,等了個把小時終於坐上了回珠城的車。

  沒有去別的地方,下車後在夜市買了束鮮花,我就直接去了你所在的中大附屬醫院。問清你住院的地方,我直接坐電梯上去了。站在病房的門口,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見你虛弱而安靜地躺著,像是睡著了。

  這是個隔離病房,由於已經晚了,周圍沒有其他人。我甚至不敢跨進地扇門去,就仿佛那裡是生機與枯萎的界線。

  我難過極了。難過極了。詩琳。

  護士過來查看,我讓她把花插在你床頭的花瓶,然後就一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腦子裡混沌一片,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護士說你睡著了不要打擾,讓我去找個地方住下說現在還不需要病人家人陪夜。我問她你得的什麼急症,護士說受你父母的委託不方便再透露。

  我無力地坐著,窗外夜色漸濃,涼意愈來愈重。柯克打來了電話,問我在哪說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怎麼我還不過去。我說在詩琳這裡守在這晚上不回了。他說你等我我也來。過了二十分鐘他到了,心事忡忡的樣子。醫院也沒有向柯克透露你的病情,只前知道真正情況的只有你父母。

  柯克說據他的估計,按他這兩天所見所聞,聽醫生說過準備化療一類的說法,極可能是極嚴重的惡性疾病。因此幫助他父親做生意的事先放在了一邊,這些天他一直在珠城,每天都來照看你。

  我們兩個人雙雙嘆著氣,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都很亂。在那靜謐的走廊上,我們都想哭。我們都不敢想像未來,不敢想像三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會否不經意間,就離去了其中之一。

  我們相對無語,誰都提不起說太多話的興致。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直到晨曦到來,窗外鳥鳴漸頻,城市的囂動越來越大,陽光透過直廊的窗戶照射進來。

  早班的護士來查病房,我們也跟著進去。詩琳,你還在睡著,那麼安靜。你的神態美麗極了。雖然臉色蒼白得可以看見藍色細微的血管,但我欣然見到,你又大致回復到原先的樣子,不再是那天我在酒吧門口所見的形象了。

  你的柜子邊放著一本詩集,是海子的詩集。我不曾記得你什麼時候喜歡她的詩了,你向來是喜歡一些陽光的明媚的作品,而不是一個自殺者的文筆。從書籤翻開,正在看的是那幾首死亡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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