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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再提假如我當初進了北大的話現在會如何如何,那畢竟不是真正的我的生活。我們就這樣在多數的沉默中走著,直到看到一對情侶,合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花,倖幸福福地走過的時候,我和李珊然對望了一眼,互相微笑著。

  詩琳,我們不是曾經探討過麼,學習過文藝的人們,心中總會對美好事物有種浪漫的嚮往。愛情麼,亦是如是。

  我們在湖邊找了個地方坐下,看著湖面微微泛起的漣漪。湖畔的風,吹動我們的衣服,有種很清爽的味道。相比於嚴苛的軍紀來說,這風也只怕是自由的。

  詩琳,自由是多麼可笑哈,不曾實現的以往和不曾實現的未來。我想,將你的相片從錢包里拈出來,輕輕撕碎,丟在風裡,然後看著它們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地撒落在在草地上,撒落在未名湖粼粼的波光里。

  未名湖是個海洋,

  詩人都藏在水底,

  靈魂們若是一條魚,

  也會從水面躍起。

  靈魂能否化作一條魚我就不知道了,但若愛情能作魚的話,從生活的波瀾中躍起,那也算靈動了。

  詩琳,那些天來,真是我上軍校以來過得最舒心和快樂的時光。那些天裡,除了北大,我們也去了長城,故宮,天壇,還去了一些並不太知名的景點,最後又跟著大將他們去了軍事博物館。軍事博物館裡挺冷清的,這叫大將又慷慨激昂了一把,頻發了一頓什麼“天下雖安,忘戰必危”的感慨來。

  後來,我們又去了十三陵。在大門口,遇見了一群戴著大紅花的士兵,也是來遊覽的。聽他們交談中說,他們是即將退伍的老兵,駐紮在首都兩年了,也沒到天安門、故宮、天壇、十三陵等地來看看。現在退伍前夕,部隊總算組織他們出來了。按規定,現役軍人去一些國家級景點遊覽,都是可以憑身份證件免票的,畢竟麼,都是為著保衛國家困在一座座營院間,崗哨里,受盡了辛苦,獲得一點微薄的應有的擁軍福利是很正常的。不過因為退伍的原因,他們的士兵證都被回收了。在長城、故宮遊覽時,要出示證件時,帶隊的指導員說一下,也就通融進去了,可在十三陵這看門的死活不讓進,他們被攔在門口了。指導員沒想過這樣的情況,他沒有帶足夠門票錢,而士兵們又用信賴和期待的眼光在看著他。

  天氣很好,熱辣辣的太陽烤著大地。這些年經的士兵們臉上都冒開了汗。

  這時與指導員一直在交涉的看門人不耐煩了,扯著京城特有的流傳千古的公鴨嗓子喊著:你們沒有證明,誰他嗎的知道你們是真軍人假軍人,就看一身綠衣服一朵大紅花就想騙門票錢,告訴你們,沒門!

  他這話把那些士兵們都激怒了,喊道:你可以不讓我們進十三陵,但你不能說我們是假軍人!沒有帶身份證明的就是假軍人麼!兩年來日夜守衛著你的身家性命安全的這些人是假軍人麼!

  我和李珊然看不下去了,前往調停。我和她現在也算見多識廣了,見過了很多的大場面,經歷過很多波瀾起伏的心靈歷程。那些士兵們聽說我們是剛參加完環球遠航的軍校學員,是來北京海軍司令部領功的,都是肅然起敬。有的說,像你們這樣的軍人,軍旅生涯才算沒有白過。像我們,這兩年前光守著一片山崗哨,天天就是站崗出操,沒別的事,這兵當得冤屈死了。

  冤屈麼?呵,詩琳,曾幾何時的我,是否也覺得萬般的冤屈呢?北大可以成就我成為另一條道路上的人,寫作者,詩人,劇作家,編輯,文字工作者,寫手……諸如此類。我本可以成為那樣的人,整日在優雅的文字與浪漫的文學思維中生活。但現實是,我走上了一條確實算得上是波瀾壯闊的道路,確實是。念及如此,我冤屈麼?我的理想呵。

  李珊然很會做思想工作,她說,正是因為你們覺得當兵這些年冤屈了,在你們當兵的這段時間裡,國家才沒有受到冤屈。

  詩琳,聽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海子的一首詩歌,那首詩的名字叫做:祖國,或以夢為馬。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

  和物質的短暫情人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交涉不了了之,那些士兵們最終沒有得以進入十三陵參觀,我和李珊然也沒有進去,我們在大門口與那些帶著光榮與夢想來到部隊卻未必帶著光榮與夢想離開部隊的年輕人們交流著,談了很多很多。在那些交談中,我獲益良多,也知道了真正的作戰和駐守京城要地部隊究竟是怎樣的。

  從這些訪談中,我也感到了極大的震撼。原先,我在軍校所感受的軍人訓練的艱苦,原來相對於基層的連隊來說,只是些不能入法眼的小打小鬧。在這些訓練戰鬥在一線的官兵來說,那樣的軍人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詩琳,我突然想起方旭那幾個人來了。那些,也是從第一線的戰鬥部隊走出來的。他們看我們這些學院出身的軍人,眼光想必也很驕傲吧。

  這封信快寫完的時候,我也快要離開北京了。在海軍大院的招待所里,我還是在這樣一點一點寫著這些簡單粗淺的文字。燈光昏黃,思緒很多。

  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如何下筆了呢。美麗的詩琳。思念日漸淡漠,被時光嗟陀著,不知道若再過幾年,還會再餘下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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