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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正是深夜, 莫說叛眾,便是沈暘, 亦未想到李玄度竟如此快便追了上來,夜間也根本無法探明到底來了多少人馬, 只兩頭遭打,一時間根本無法組織對戰,幾半數的士兵不戰而降,最後靠著一支他自己的親兵方殺了出來,邊打邊退,帶著只剩萬餘的殘兵,連夜退入了東都。

  長夜難明。

  他雙目血紅,身上的明光鎧碎裂,臉容染著未拭淨的殘餘的污血,一手緊緊抓著腰間那殺過不知多少人的青鋒劍柄,獨自立於皇宮攝政殿旁高達百尺的章台之上。

  頭頂,是看不到半點星光的漆黑夜空,腳下,如臨萬古深淵。

  狂風大作,掠過章台,他身軀被吹得搖搖欲墜,仰頭,幾欲狂嘯。

  只要往前踏出一步,一小步便夠,一切恥辱,都將徹底離他而去。

  宮人奔了上來傳話,道群臣獲悉他深夜返回,悉數皆趕來拜見,此刻已是聚在下面的攝政殿中等他。

  沈暘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緩緩轉身,邁步下了章台,走向那間宏宇的大殿。

  殿內燈火如晝。

  他尚未走到,便聽見裡頭傳出一陣激烈的爭執之聲。無外乎依舊是為那空出來的大司農之職該由何人擔任而爭吵不休。兩方一方以來這邊之後被封為了大長公主的李麗華為首,另一方,則是小皇帝的舅父劉國舅等人。兩邊爭執激烈,甚至連沈暘的到來亦毫無覺察。

  他停在殿口,冷眼看著這一群仿佛鬣狗露出了犬齒在不停相互撕咬的人,看了片刻,走了進去。

  眾人發現他現身,爭吵停止,齊刷刷全都望了過來。見他這般狼狽模樣,聯想到才聽到的關於他打了敗仗的消息,起先有些不安,但轉念一想,這邊東都不但有天塹可守,漠北還有聯動,便是失利,想必也是暫時,於是又都放了心,紛紛拜見。

  國舅向沈暘見完了禮,不敢貿然問戰事的情況,只為方才的爭執自辯,訴李麗華飛揚跋扈,前些時日為推她的人擔任大司農一職,竟以保護小皇帝安全為由,當著東都文武百官的面在大殿上帶著衛士闖入,公然威脅,他無可奈何,只能退讓。

  「攝政王,大司農掌賦稅錢財,田租口賦,鹽鐵漕運,銅錢鑄造。定都後,她貪財好利,推舉那人,分明是要從中謀取私利!攝政王您如今更需信靠之人擔當此職——」

  李麗華怎肯示弱,立刻上前怒斥:「血口噴人!若論懷有私心,你才是這東都里的頭號之人!別以為我不不知道你的盤算!你再如此一手遮天,借小皇帝做擋箭牌,往後,恐怕就連攝政王亦要受你拿捏!」

  兩邊唇槍舌劍地又吵了片刻。劉國舅畢竟忌憚李麗華和沈暘的關係,最後先停了下來。

  李麗華神色微微得意,愈發鄙視劉國舅,轉向沈暘:「攝政王!大司農的位置,我是全然出於公心,舉賢不避親罷了,卻被人如此污衊,請攝政王為我正名,萬不可令小人當道,寒了忠心!」

  沈暘還是一言不發,只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手按著劍,慢慢地朝著眾人走去。

  他臉色陰沉,渾身似帶了一股陰森的殺氣,極是瘮人。

  大殿裡的氣氛,隨著他的起身,突然也變得壓抑了起來。

  眾人皆屏聲斂氣。

  他漸漸靠近劉國舅,劉國舅忽覺膽怯,想往後退,又不敢亂動,硬著頭皮正準備他朝自己發難,忽發現他未停,竟越過了自己,似朝對面的李麗華走去,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就這片刻的功夫,他額頭也是出了一層冷汗。

  他暗暗地飛快擦了擦汗,隨即盯著沈暘的背影,只見他慢慢走到了李麗華的面前,停下。

  氣氛愈發凝重了,眾人皆不解,又覺不安,盯著他看。

  李麗華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皺眉不滿:「攝政王這是何意?莫非寧可相信那邊,也不放心我了?」

  沈暘依舊望著她,神色冷漠,恍若未聞。

  李麗華的心中忽然湧出一絲不詳之感,強作鎮定,冷笑道:「沈暘!你若沒有我的相助,你焉能有今日,你不感恩,反而對我如此態度……」

  她說著,見他那隻握著劍柄的手緩緩握緊,似要有所動作,臉色驀然大變。

  「沈暘,你敢——」

  她突然掉頭,往外奔去,口中厲聲喊道:「來人!快給我殺了這個姓沈的惡賊——」

  沈暘靠不住,和自己不過是相互利用,她早心知肚明。逃到東都之後,這半年間,趁他攻打京都,她在這邊早暗暗地布好了局。

  照她原本的設想,沈暘拿下京都是遲早的事,待事成之後,伺機趁他不備,將他殺死。

  一旦他死了,小皇帝便就真正受自己的控制,往後她的地位,足比當日姜氏太皇太后。

  她沒有想到,後來竟殺出李玄度,致令時局大變。一切只能暫時隱忍。

  此刻見沈暘這般模樣,她心中覺著不妙,這才轉身奔逃,呼聲未落,就聽「噗」的一聲,眾人又見眼前劍光一動,伴著李麗華的慘叫,定睛望去,她已撲倒在地。

  一道血,跟著從她的身上飛濺而起。

  沈暘收了劍。

  劍刃之上,血慢慢地流動匯聚,最後沿著劍尖,滴滴答答地濺落在地。

  「沈暘……你……無情無義……你不得好死……」

  李麗華趴在地上,痙攣了幾下,氣絕身亡,雙目依舊圓睜,充滿了不甘和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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