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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櫛風沐雨, 奔波於路, 從一個地方去往下一個地方,在出發和歸來之間, 馬不停蹄。

  這兩年, 他已漸漸習慣了如此的步調。但無論他身在何方, 境況如何艱難,每當疲倦或是夜深人靜無法成眠之時, 只要想到她就在他出發的地方, 縱然千山萬水, 風霜雨雪,只要他歸, 無論何時, 她必在那裡等他,所有的疲倦和孤獨,便會一掃而空。

  這一次, 他亦是如此,如尋常那樣地離開。

  起初他竟有些回憶不起來,他是如何和她告別的。終於,他想起了出發的情景:當時他救回了他的表妹, 想立刻上路再去救他的舅父和身處危險中的母國族人們。她阻攔了他,讓他先去睡一覺。

  她說他太累, 他也需要休息。他聽了她的,合了一眼, 次日五更,帶著她替他收拾好的行裝上路。

  甚至連個好好的告別也沒有。

  只在他轉身過後,他方想起她,回來抱了她一下,將這裡所有接下來他將無法顧及的事交待給她,便就匆匆走掉了。

  他將她在他身後等待他歸,視為理所當然。

  可是這一次,他見不到她等在他出發的地方待他歸了。

  路如此曲折,回程是如此漫長,焦慮和自責更是令每一分擔憂都被無限放大吞噬了他。他在煎熬里紅著眼,幾乎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往回趕。一個多月後,當他終於快要抵達時,出發時同攜上路用以調換的數匹馬也全都跑得脫力了。

  路過晏城附近,他暫作停留,更換馬匹後,城亦未入,立刻繼續前行。

  出去一段路後,身後傳來一陣呼喚之聲。

  李玄度勒馬於道。

  王妃失蹤,此事都護府並未外傳,寶勒王更是絲毫不知霜氏城那邊出事,只聽人稟,道李玄度回了,方路過晏城換馬,想到這幾個月來心裡掛著的來疙瘩,忙追出城,追上了,觀他風塵滿面,模樣看著十分疲倦,有心先討個好,開口便說他路上辛勞,既路過晏城,何不入內小憩,宮中已設宴備酒,請他休息一夜,明朝再回都護府也是不遲,說著,見自己的話被秦王打斷,道了聲心領,提韁催馬便就要走,忙又追上去:「秦王留步!小王另有一事!」

  李玄度勉強回頭。

  寶勒王這回不敢再繞圈子,到他面前,把那夜自己在都護府的慶功宴上酒醉失言,竟當眾為族弟求親李宗主的事說了一遍。

  「怪小王太過魯莽,當時也未打聽清楚,多喝了兩杯酒,一時上頭,便就貿然為舍弟向宗主求親。小王若知宗主是殿下的人,再借十個膽亦不敢生出妄念。當日實是太過唐突,冒犯了殿下,辱沒宗主,望殿下千萬莫怪!」說著不停抱拳謝罪。

  攔路竟為如此一件荒唐之事。

  李玄度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躁和不耐,更是沒了平日的雅量高致,直斥:「宗主是我表妹,怎就成了我的人?她婚嫁由她,與我何干?荒唐至極!你當做你該做之事,回吧!」說完,推開還擋著自己道的寶勒王,繼續上路。

  寶勒王望著前方那道迅速消失的騎影,在原地愣了半晌。

  聽秦王方才的意思,李宗主不是他的人?

  他鬆了口氣。但回憶秦王方才的樣子,卻是一反常態,面帶慍怒,難道又是自己方才那話哪裡得罪了他?

  李玄度丟下忐忑不安的寶勒王,縱馬狂奔,當日回到了霜氏城。

  都護府里,葉霄去追韓榮昌了,阿菊焦急病倒,霜氏這段時日搬了過來,照看即將臨盆的若月,也兼管雜事。聽聞李玄度回了,帶人去迎。

  駱保一見到李玄度,眼便紅了,哽咽著喚了聲「殿下你可回了」,奔過來「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傷心地抱住了他的一隻靴,人跟著趴在地上,不敢大聲,就抽抽搭搭,抹起了眼淚。

  他這一哭,整個屋裡的人眼睛也都跟著紅了起來,一片愁雲慘霧。

  李玄度沒抽開腳,就任駱保抱著自己腿哭,向霜氏問詳情。得知當日那兩名同行的侍衛已被放回,立刻喚來問話,盤問了上路後的情形,再被告知,葉霄追出去也有些時日了,但尚無消息,應是還沒追上。

  霜氏安慰李玄度:「殿下也莫過於焦心。韓榮昌不敢苛待王妃,王妃不會有性命之憂。」

  她雖未明說,但誰都清楚,這必是京都中的那個年輕皇帝的指使。

  李玄度立著,沉默得可怕,堂中氣氛凝重異常,連帶著駱保也不敢再出聲抽泣,悄悄鬆開了抱著他腿的手,自己趴在地上默默垂淚。

  李玄度終於開口了,語氣平靜,向霜氏誠摯地道謝,請她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再費些心,隨即命人準備馬匹,挑選人手。

  他手纏馬鞭,立在都護府外,等著人馬集合的功夫,遙望著那看不見的千里之外的玉門關。

  所有的焦慮自責和憤怒,到了此刻,全只化作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儘快地追上去。

  不管她此刻被帶到了哪裡,或者將會被帶往哪裡,他都一定要將追去。

  哪怕萬一,到了那邊,她變了心……

  不不,沒有這樣的可能!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當日在祖母面前,她表態,甘願跟著自己來這裡,便就已是表明了她的心志。更不用說到了此地之後她做的一切。

  倘若沒有她,絕不會這麼快就有今日的都護府。

  她怎麼可能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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