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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撿起那隻裝了二人束髮的小錦囊,踏著滿地狼藉,轉向香爐。

  菩珠嚷道:「不許你動它!」撲上去就從他手裡一把給奪了回來,雙手背在身後,不讓他拿。見他朝自己伸來手,轉身想逃,卻被他擋著,無路可去,二人一個要奪,一個不給,悶著聲誰也不說話,寢堂里只聞彼此糾纏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之聲,連近旁的燭火也被帶得輕輕搖晃。

  正扭打掙扎之際,她腳底沒站穩,打了個踉蹌,一下就被他攥住手臂反扣在了身後,人也被面朝下地摁在了妝奩的台面之上。

  那面銅鏡受了撞擊,終是失了平衡,朝著菩珠的頭砸了下來,被李玄度一把掃開,掉在了地上。

  他的手反扣著她胳膊,力道很大。菩珠感到自己手腕幾乎都要扭斷了,手指卻還死死地攥著錦囊,咬著牙就是不撒開。

  她趴在案上,衣衫因方才的扭奪從一側肩膀上滑落,露出半邊雪背,那側的蝴蝶骨因扭曲的胳膊動作而凸起,顯得極是醒目。如此僵持片刻,她疼得快要受不住了,悶哼了一聲,忽然感到後背一輕,他撒手,鬆開了她。

  菩珠人趴在妝奩的案面上,一時起不來,等穩住神,捏著那隻自己方才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錦囊,站直,扭頭見他已經往外去了。

  她拉回衣衫,盯著他的背影,揉著自己發疼的手腕,心裡還是很氣,突然見他停住腳步,轉頭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算你有點自知之明。你確實遠不如檀芳,連替她提鞋都不配。」說罷丟下她,出了寢堂。

  第75章

  李玄度去了, 菩珠卻猶如被人打了狠狠一記悶棍。

  她軟坐在妝奩之前,對著腳下滿地的狼藉,感到自己胸口發悶, 呼吸不順。

  她又氣憤, 又是難過, 以至於那隻還攥著小錦囊的手都在微微地發抖。

  他方才說什麼?竟然說,她連替他表妹提鞋都不配?

  她愣怔了許久, 冷笑起來。

  是啊, 她如何能與他前世後來終於迎娶的這個心儀女子相比。

  幼時親人盡失, 流落邊地,和阿姆相依為命, 為每日的果腹和禦寒而奔波, 倘若不是後來遇到楊洪收留, 早就已經成了邊地無數凍餓亡魂中的一隻了。

  她一個人冷笑了片刻,又覺眼睛一陣脹澀, 忽瞥見通往此間內室入口的那道綃帳之後有隻人影來回地不安徘徊, 想進又不敢進似的,知是那個駱保。

  李玄度今夜必宿在靜室不回來了。

  她道:「你去那邊吧,我這裡用不著你!」

  駱保低低地應了一聲, 退了出去。

  菩珠拭了下眼睛,蹲了下去,自己將那些落了一地的釵環一件件地撿起來,收回到屜中。最後她盯著手中這隻自己方才奮力才保住的裝了束髮的錦囊, 又是一陣發呆。

  她亦是不知,方才為何拼命地要從他手中留下這東西。只是見他要燒, 憑了本能便衝上去加以阻止。

  或許,她是為了日後關鍵時刻能將此物派上用場, 好提醒他,記住那一夜的恩情。

  可是有一天,她真若不幸地淪落到了需要這種東西來挽回恩情,一束結髮而已,能有什麼用。恐怕只會愈發提醒他那一夜,她是如何地欺哄他罷了。

  雞肋般的東西。她方才卻那般拼命護著,實是愚蠢,累胳膊險些被他殘忍拗斷。

  菩珠揉了揉自己還發疼的手腕,再不想見此物了,丟進奩屜,「啪」地合上屜門。

  第二天是出發的日子。

  別管昨夜發生何事,心中如何郁懣,只要人還好,便是天下落下刀子,她也必須得和他一道上路出發。

  她戴上冪籬,遮住自己的臉。登上馬車時,見李玄度坐在馬背之上,雙目平視前方,面無表情,沒看自己一眼。

  她亦不想看他,上車便閉合門窗,路上除了停車進食和休息,未再開啟過半分。

  當晚,一行人入住沿途的一間驛舍,夫婦同床,相互卻未開口說過半句話,各自睡覺。

  菩珠怕自己睡著了不小心碰到他,熬著,等他看著終於似是睡著了,暗暗地往自己一側的被下加塞枕頭,以相互隔擋。正塞著,忽見他睜眼冷冷看過來,手一頓,隨即也冷笑:「看什麼?豈不知這是為了你好。似我這等給人提鞋都不配的人,萬一床上誤觸殿下,豈非玷污了殿下的高貴?」

  李玄度恍若未聞,閉上眼眸。

  菩珠也不用遮掩了,一把塞完隔開兩個人的枕,自己也就背過身去,胡亂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早爬起來趕路。如此在路上行了五六日,這日越過黃河,進入了太原郡。

  闕國位於中原之北,東狄之南,夾在兩國的緩衝地帶上。具體之路徑,過太原郡,出雁門,再往北數百里。如此一段不短的路程,即便緊趕,至少也需半個月的時間。

  又行了五六天,這一日,雁門關終於遙遙在即,等出關,再行個三兩日,到達一兩山相夾之處,繞過去,有一片平原,那裡河流豐沛,土壤肥沃,便就是闕國的國土所在之地。

  明日出了雁門,就快抵達目的地,隨行的葉霄等人皆面露輕鬆之色。當晚,和平常一樣落腳驛舍。

  時令將要入冬,越往北,天氣越是見寒。

  這幾天入住驛舍之後,驛丞為討好秦王夫婦,無不將內室用炭火燒得熱烘烘的。

  此間驛舍亦是如此,人在室內,穿衣若是厚重些,沒片刻必定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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