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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女官伴侍姜氏多年,深知她在半生無上權力和萬丈榮耀背後所藏的種種的不可言說,眼角不禁泛紅,卻用輕鬆的語調道:「太皇太后所言極是。王妃既能藏巧於拙,以屈為伸,與秦王又琴瑟和鳴,二人豈非正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太皇太后放心便是。」

  一片葉子飄入水面,惹得附近的幾隻胖頭錦鯉游來追啄,水面漾出了一圈圈的細細波紋。

  姜氏道:「但願吧,此非孽緣,而是良緣。」

  她望著水下的魚戲葉片,出神了片刻,忽道:「我要去安國寺上香許願,你儘快替我安排。」

  ……

  浴房裡的這隻碩大浴桶是新的,熱水浸泡過後,泛出淡淡的香樟木的清香。菩珠舒舒服服地泡在其中,在那兩個跟著黃姆來的名叫紅兒和青兒的婢女的服侍下沐浴,還特意往浴湯里添了她之前央菊阿姆用杏花幫她做的香料,出浴後,整個人從頭髮到皮膚,全都散發著她所喜歡的花香的味道。

  她把長發梳得平順而柔滑,纏在指間仿佛握著一匹閃亮的黑色綢緞,涼涼滑滑。她幾乎有些捨不得將它綰成髮髻。最後她從奩盒裡挑了一支造型簡單但非常別致的蛇銜雨滴頭金釵,命婢女用它將自己的長髮綰起。

  之所以戴金釵而非玉釵,是考慮在晚間燭光的映照下,綢緞般的烏髮和金光閃爍的金釵相互映照,愈能顯出自己靡顏膩理的美貌。

  梳好了頭,她穿一件月白色的羅襦,系一條暈間錦的石榴裙,纖纖玉足套上雪白羅襪,再穿一雙和羅裙相配的雲頭鞋,打扮完畢後,在鏡前又照了照。

  薄露初勻,娉婷顧影,自己亦甚是滿意。

  紅兒照她吩咐,已經提來食盒等在門外。

  菩珠待出,又停下腳步,從妝奩最下方的一隻屜里取出本的薄薄的小冊,打開,再次核對上頭所列的日子,在心裡算了算自己月事的時間,確定沒問題,這才出了寢堂,接過紅兒手裡提著的小食盒,從寢堂的一扇后角門走了出去,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最後停在廊後的一扇門前。

  這裡就是李玄度的靜室。從蓬萊宮回來後,他一下午都這裡頭,沒出來半步。

  那個名叫駱保的監人立在門外,見她來,走了過來躬身行禮。

  菩珠停步:「殿下在裡頭?」

  「是。」

  菩珠便繞過駱保往那扇門去。駱保小聲道:「殿下睡了……」話出聲,見王妃恍若未聞,也不敢阻攔,扭頭看著她行至門前叩門。

  菩珠等了片刻,沒等到回應,便試探著輕輕推開,走了進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靜室里沒有亮燈,黑漆漆的。

  她在門後站了片刻,等眼睛適應了屋內的昏暗,朝里走去,繞過一道帳幔,瞧見了對面雲床上的一道臥影,便將食盒放下,小心避開障礙,最後輕手輕腳地停在燈樹之前。

  她摸索著燃燈,明燭照耀,屋內光線立刻亮了起來。

  南北兩面窗戶大開著,一陣夜風從南窗湧入,燭火搖曳不定。她看向雲床,卻意外地看到他分明睜著眼,也不起來,只冷眼看著自己。

  顯然他並未睡著,方才只是任她在他跟前摸索而已。

  菩珠待去關窗,忽聽身後那人道:「不必關窗。你來何事?」

  菩珠轉頭,看見李玄度從雲床上懶洋洋地坐了起來,低頭整理他披在身上衣襟敞開的寬大道袍,斂正領襟後,抬眸看向自己。

  菩珠便想起了那日風雨黃昏,他在道觀的靜室內飲酒,艷紅的葡萄酒液沿他喉結蜿蜒流下胸膛的一幕。

  她登時不敢和他對望,裝作打量周圍,挪開視線。

  這間靜室的格局和布置與道觀他所居的地方差不多,一張雲床,一隻座墩,幾幅青幔,一張長案,一隻香爐,另靠牆一排經籍書箱,如此而已,入目簡素。

  打量完四周,她也定下了心神,再次看向李玄度,微笑道:「晚膳不見你來,道你在辟穀?我怕你飢餓,恰也無事,便送了吃食來。今日有奶汁燉乳鴿,我嘗過,味道不錯,所以特意替你留了一份,還溫著的,你吃吧。」

  她從食盒裡取出食盅,作勢要遞給他,聽他道:「不必了,我不餓。」

  這樣的拒絕是必然的。她也沒指望他會吃,本來便是過來找他的一個藉口而已。

  她也不勉強,放下東西走到雲床前道:「有件事我不敢隱瞞,早上我向葉霄問過前夜你遇刺一事,得知你將事情壓了下去,未叫人追索。我很是感激……」

  李玄度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菩珠察言觀色忙在他出聲之前搶著道:「你聽我說,我提這個,除了感激你的寬大,更是想向你道歉,為你受的這無妄之災。崔鉉與我同是罪官之後,在河西認識,所謂同病相憐,這才結下友情。全是我從前的錯,語焉不詳,令崔鉉生出誤會,想必出於義氣,這才鑄下大錯。我很感激殿下你的寬容,請殿下受我一拜。」

  李玄度看著她朝自己行禮,沒什麼表情,道了聲「回吧」,說完卷衣再次臥下,背對著她。

  菩珠自然不走,望著他的背影道:「殿下,我來找你,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議,不能叫外人知道。我怕我差遣不動你的人,勞煩你先屏退。」

  李玄度緩緩轉頭,目光投向了她,和她對望,片刻後,皺了皺眉,略振聲朝外道:「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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