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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問從河西驛置遇你之後,並未做對不起你之事……」

  他頓了一頓,盯著她,眉間掠過一縷厭惡的神色。

  「就算這回對不住,叫你做不成太子妃,被迫嫁了我,想來亦罪不至死……」

  他後頭又說了什麼,菩珠已經沒去留意了。

  昨夜他遭遇了刺殺?竟是崔鉉?怎麼可能!

  但他口中說「河西少年」,意指不是崔鉉又是何人?

  「殿下你說什麼?是崔鉉?他怎樣了?此刻人呢?」

  不會是昨夜已被他反殺,或者捉住了?

  她被極大的驚駭給攫住,失聲打斷了他對自己那滔滔不絕的斥責,問完,見李玄度閉唇,雙目斜睨自己,一副冷笑不語的神色,忽地醒悟。

  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崔鉉竟會一聲不吭地前去行刺。顯而易見,李玄度手掌受傷,必是昨夜遭遇行刺所致。

  現在事情真的不妙了。

  菩珠原本覺著,李玄度厭惡自己,最多也就看不起她罷了,一切都有旋轉的餘地。

  但現在,因為昨夜的行刺,顯然事情急轉直下。

  在他眼裡,自己不單單「利慾薰心」,而是「心腸歹毒」,以為他阻了她嫁太子,便用這等激烈的手段想除去他。

  雖然菩珠承認,她從前確實有這種計劃。但在她從前的規劃里,他是敵人。難道他會不殺阻擋他登頂帝位的人反而供著?除去敵人,天經地義,這絕不是錯。

  但現在,情勢大不相同了。李玄度於她不再是敵人,而是她想要歃血而盟的夥伴。關鍵時刻,竟節外生枝出了這樣的事。

  他此刻沒拿起那把斷劍把自己搠個透心涼,大約已經十分隱忍克制了,她卻還當著他的面問崔鉉的生死下落,難怪他會如此反應。

  菩珠知自己失態說錯了話,不敢再追問崔鉉下落,勉強壓下心中的焦慮和擔憂,上前一步解釋道:「殿下你會不會看錯了人……」

  見他神色冰冷,她毫不猶豫,立刻提起裙裾,朝他跪了下去:「就算真的是崔鉉所為,我亦請殿下聽我解釋。我對此一無所知,更不可能是我安排。我只是從小發邊,苦怕了,想追求富貴貪圖享樂而已。之前千方百計想嫁太子,便是如此念頭所致。如今皇帝聖旨已下,縱然我冒險除去殿下,難道皇帝便會收回聖旨改立我為太子妃?聖旨一下,我便絕了退路。」

  她停了一停,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他依然負手而立,對自己側目而視,都不正眼看一下。

  她的聲音放得更加緩和了。

  「在殿下面前,我不敢隱瞞。我承認乍聽聖旨我甚是懊惱,但待嫁的這些時日,我打聽過殿下你的事,殿下你乃天之驕子,命世之英,日後絕非池中之物。我生平兩個願望,殿下應也知道的,第一榮華富貴,第二將我亡父遺骨接回。往後只要跟著殿下,盡到我王妃的本分,我料殿下應也不會虧待於我。既如此,我為何要在大婚前無端生事刺殺殿下?更何況,太皇太后目光如炬,何事能瞞得住她?殿下若真遭遇刺殺身亡,太皇太后豈會坐視不理?我真如此行事,即便得了手,她老人家會容我活於世上?總之刺殺殿下於我有何好處?」

  她說完,依然跪地,低頭不動。

  寢堂內安靜了下來,耳畔無聲無息,安靜得仿佛能聽到心跳的聲音——是菩珠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片刻之後,她悄悄看了眼那人的袍角,紋絲不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中實在焦慮崔鉉的下場,再次開口,斟酌著低聲道:「至於昨夜那名刺客,殿下既說是崔鉉,想必就是他了,我不敢為他辯白,但想來他亦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殿下可否告知他的下落?不如我去問他,給殿下一個明明白白的交待!」

  片刻之後,耳畔傳來一道聲音:「抬起頭!」

  菩珠急忙遵命抬頭,看向了他。

  李玄度神色依舊冷漠,盯著她道:「往後你好自為之,更不必在我面前假意示好。」說完朝外喚:「更寢衣!」

  那名先前行合卺禮時助他吃過東西的青年閹人立刻入內,想來方才一直站在外間等著伺候,應也聽到了內寢堂里的動靜,面無表情地從還跪在地上的菩珠面前快步經過,走到李玄度身前,小心地為他除帶解衣,換好就寢的中衣。李玄度便上了榻。閹人又替他仔細地蓋好被,放下帷帳,轉身,再次經過菩珠的面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菩珠猜測這個應當就是那名早年陪李玄度在皇陵萬壽宮中守了三年陵的名叫駱保的閹人,想必是他的心腹之人。

  對自己竟無視到了這等地步,絲毫不避閹人。奴亦隨主樣。

  看駱保這樣子,對自己也是恨意不淺。

  菩珠跪了片刻,膝痛難耐,轉頭看了眼床榻的方向。

  隔著低垂靜止的一層絳帳,她隱隱看到李玄度臥眠的身影輪廓。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撫著自己作痛的膝,回味他方才的那句話,知刺殺這事,勉強應當算是過去了,便也走到床榻之前,輕輕掀開絳帳,朝里望了一眼。

  李玄度閉目仰臥在外側,呼吸沉穩,神色平靜,仿佛已是睡了過去。

  寢堂里只有這一張床,長夜漫漫,她不睡這裡,能睡哪裡。

  她小心地爬了上去,躺在空出來的里側,亦閉上眼眸,心中的各種念頭卻半刻也不得停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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