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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門之時,天色已暗。郭府門外的街道上,來自宮中的衛尉和王府的侍衛早已各自列隊,警蹕雜人。

  婚禮照著禮制步步而行,完成了在郭家的步驟後,立在東室等待的菩珠被傅姆和司婦引出,登上婚車。

  馬車前行,她在車中坐了片刻,忍不住好奇,偷偷扯開面帕,手指勾起一點帷幕,朝外看了出去。

  道旁火杖通明,迎親隊伍前後延展,迤邐而行,到處都是人馬。她一眼就見自己婚車的前方,李玄度騎在一匹以寶鞍和金絡轡頭裝飾的駿馬上,不急不緩地朝前而行。

  他一改平日的隨散模樣,身穿絳紅禮服,背影挺拔。菩珠偷眼看了片刻,坐了回去,在心裡默默又過了一遍今夜該如何應對。

  洞房花燭,必順利無礙。

  她暗暗呼出一口氣,之前的那點小小緊張,便也煙消雲散。

  第40章

  秦王府是李玄度十四歲的時候先帝所賜。

  作為先帝寵愛的幼子, 王府除了位置上佳,位於城北承福里的中心,論占地和格局, 在京都的眾多豪宅大邸中也是數一數二。前堂屋宇宏闊, 後苑亭台閣榭, 處處假山流水,花木芬芳。據說剛開府時, 先帝還特意命內府在王府里建了一個鷹犬場, 送去騶奴, 專為喜歡狩獵的秦王豢養各色紫雕白隼蒼鷹和獵犬。

  當年的風流早已雨打風吹去了,不過兩年王府便失了主人, 這些年一直荒著, 惹得不少京中權貴眼紅, 紛紛打過王府主意,希望據為己有。奈何孝昌皇帝愛護秦王, 一律不允。如今秦王歸京, 又逢大婚,整座王府的景象,雖不可能再復當年的鮮花著錦之態, 但里外前後俱打掃乾淨,破敗了的地方也翻修過,奴婢就位。為了準備大婚,秦王在西海郡王府里的掌事李進和一個從小近身服侍他的名叫駱保的閹人也入了京都。

  秦王和王妃的新房設在後東閣的瓊苑裡。穿過粉刷一新的牆垣, 入苑門,過曲廊, 迎面一排苑屋,這裡便是今夜大婚行禮的所在, 也是秦王夫婦日後居住的寢堂。

  司婦們早已布置好屋內的同牢之席。

  案上擺著金盤金壺,一雙卺爵,以及用來淨手進食的盛滿水的罍和枓,另外一隻黑漆方篚,裡面是匕箸和摺疊整齊的兩塊雪白手巾。

  菩珠跟從牽引自己的端王妃,登上了台階,穿過東西各站一排執扇秉燭奴婢的走道,入了正屋,照端王妃的吩咐站立,停住,聽到端王妃笑道:「秦王可去帕了。」

  她屏住呼吸,眼睛盯著面帕下露出的腳前的一塊地,看見身前出現了一片男子絳袍的袍角,知是李玄度到了自己近前,不禁屏住呼吸。也沒覺察到他的動作,眼前光線一亮。

  李玄度已取下了她的面帕,身側立刻有婢女托盤而上。菩珠看他將面帕很快地放了下去,轉身便往他的位置去了,立在食案東的一側,等著儀式開始。

  他的視線,就沒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哪怕是一眼。

  菩珠早做好自己將遇他冷落的準備。獲悉賜婚消息的次日,她去找他,他連個面都不露。

  但冷淡到了這種地步,替她取面帕,二人面對面站,近在咫尺,他也沒看自己一眼。這令她還是感到有點意外。

  看來依然低估了他對自己的厭惡之情。

  她不動聲色,聽從司婦的引導,被引到案席西的一側。

  相對他站定後,她忍不住再次望向他。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視線望著端王妃。

  他平日衣飾簡單。尤其那日雷雨黃昏,她第一次到紫陽觀去找他時,看到他獨自在靜室裡衣衫不整地對著窗外風雨飲酒。

  那醉玉頹山的一幕,像是在她的腦子裡鑿下了一個深深的印跡,至今想起,猶如昨日,她便是想抹也抹不去。

  今夜他卻很不一樣。外穿一身絳紅色的親王袞冕婚服,頸上露了一小截和她內里相同的白色素紗衣領,勁瘦的腰身系了條鏤金玉帶。

  近旁有株比人還要高的燈樹,滿枝明火。他長身鶴立,在火色的映照之下,容色華美,英英貴氣。

  菩珠看著,腦子裡忽然竟冒出來一個念頭。

  上輩子的後來,他必是立後了。就是不知道上輩子,那個和他如同今夜這般相對而立等著行合卺之禮的女子又是誰?

  菩珠忽然感到很是好奇,懊悔自己死那麼早,要是能再熬些時日,說不定就知道了……

  正微微出神,忽然見他似有所覺察,眸光掃了過來,蹙眉盯了自己一眼。

  她嚇一跳,立刻裝作若無其事,迅速地轉移視線,亦望向了端王妃。

  端王妃命司饌入內。司饌領著七八名婢女,捧牢饌魚貫入內,將容器內的食饌按照規制,一一擺放在秦王和王妃的面前。

  「請坐。」司儀說道。

  菩珠前世曾經歷過這一套。

  太子的大婚同牢禮和親王差不多,這輩子重來,雖算不上駕輕就熟,但心中也是有數。且方才看李玄度被他抓了個正著,不敢再分心,亦端著態度,聽從行事,和李玄度一道跪坐。

  司饌亦跪,從篚中取了一柄小金匕,從同塊肉上分別割了兩片肉,裝在兩隻盤中,送到秦王和王妃的面前。婢女執了水枓,從罍器中舀水,助秦王和王妃淨手,預備分食。

  菩珠淨手之時,發現李玄度只伸出左手,右手垂在身側不動,仿佛有些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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