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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幹什麼?

  李玄度是後知後覺想了起來,要匡扶正義查問起崔鉉交給自己的那些金的來歷?

  她略微緊張,盯著停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漢子,卻見他遞給阿菊一個錢袋似的東西。阿菊打開看了一眼,迅速望向自己。

  葉霄道:「主上吩咐,助小女君貼補家用。」

  「方才聽了驛丞之言,才知你便是菩家淑女。」

  他又解釋了一句。

  原來如此!

  菩珠這才鬆了口氣。是自己想多。

  他兔死狐悲,善心大發了?

  既如此,接過便是。

  她定下了神:「多謝……」

  誰知剛開了個口,卻見這漢子擺了擺手。

  「主上另有一話,命我轉給小女君……」

  菩珠立刻點頭,作聆聽狀。

  葉霄轉臉,眼睛落到別處,用平淡的不帶任何起伏的語調飛快地道:「淑女靜容,潔身自好。」

  ?

  菩珠嘴唇微張。

  阿菊先是一愣,很快激動了起來。

  她的小女君,純良貞惠,那人怎的如此說話!把小女君當什麼了?

  她手都微微發抖了,想把錢袋連同片刻前得的賞錢一道全部扔回去。卻又心知人在屋檐下的道理。

  如今的小女君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女君了,再沒有誰能庇護她,自己更是不能。要是這樣做了,只怕會給她惹來麻煩。

  她朝著這漢子比劃著名,嘴裡啊啊啊啊個不停,眼睛都紅了。

  菩珠很快回過神,心中雪亮。

  這是那個李玄度在拿今晚上的事譏嘲自己呢。

  以前只知他為人陰險,謀朝篡位,沒想到心眼也跟針鼻似的。

  自己那麼說好話了,崔鉉都跪下去賠罪,他居然還逮住機會損人。

  外表神仙似的,內里卻這么小肚雞腸。

  她忙挽住阿菊還在奮力比劃的胳膊,朝她搖頭,示意她不必辯白,隨即轉向臉色似帶出幾分尷尬的葉霄,面帶微笑,恭恭敬敬地道:「我記下了,多謝您主上的教誨。往後若能改,我一定會改。」

  葉霄一怔,看了她一眼。

  回去的路上,菩珠輕聲軟語地勸,阿菊擦了擦因為傷心還泛紅的眼睛,臉上也勉強露出笑容。

  勞作一日的阿姆睡著了。菩珠卻再次無法入睡。

  她沒想到,今晚會在這裡遇到李玄度。

  前世里,她和李玄度,這個她隨自己丈夫稱之為皇叔的人,自然不會不認識。

  很多場合,宮宴、祭祀,或在嫡祖母姜氏的蓬萊宮裡,她常遇到他。

  他向來嚴守自己作為宗室叔王的禮節,她亦是如此。兩人之間,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過。

  除了那一天。

  這輩子在醒來後,她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前世的那一天,自己沒有一時心軟做了那件糊塗事,那麼後來的結局,又將會是怎麼樣?

  孝昌六年,也就是明年差不多這個時候的春天,京輔周邊會有一場疫感,京都亦受波及,姜氏太皇太后不慎染疫,本就年過七十了,就此溘然辭世。

  三個月後,孝昌皇帝親自扶陵,將太皇太后靈柩送往莊陵大葬,途中駐蹕,遭遇了一場極其危險的刺殺,皇帝甚至受了傷。隨後查明,刺客和闕有關,證據確鑿,極有可能是闕國所派。

  這個時候,皇帝已經只剩秦王一個兄弟了。一向厚待幼弟的孝昌帝沒有想到,他會趁著太皇太后大喪自己不備之際如此圖謀作亂,心寒齒冷,派人傳他對質,他卻畏罪潛逃,不知所蹤,皇帝遂發布大索令。

  那段時間,作為太子妃的她為了避開疫感,一直居住在太苑的行宮裡。那裡占地廣闊,草木鬱郁,還有一個極大的湖池。

  皇帝遇刺之時,京輔疫情雖已消退,她還是沒立刻回宮。

  便是那一日,偶然之下,她竟在太苑深處撞到了隱匿其中的李玄度。

  他衣衫染血,面白如紙,雙目緊閉,臥於草木深處,人昏迷不醒。

  從他那處位於後背的傷已被妥善裹扎止血這一點來判斷,他顯然有同黨在此。

  或者說,是太苑裡的某個人,秘密藏匿了他。

  她的第一想法是立刻呼人來此將他捉了,但是就要出聲呼喊之時,她猶豫了。

  她想起了那日自己在靈殿中的所見。

  經幡漫天,千人縞素。

  他就直挺挺地跪在他嫡祖母的棺槨之前。他身前的皇兄、身畔的太子侄兒,以及身後的百官,無人不在哀哀痛哭,哭聲沖殿,唯他沒有。

  菩珠當時看得清清楚楚。他就定定地望著他嫡祖母的靈位,神色木然,眼底血紅,猶如即將落下的不會是眼淚,而是血珠。

  因他自小容貌異美,宮中多暗暗愛慕他的女子。

  菩珠在來之前,便聽一個宮女提了一句,說秦王殿下在此已是跪了整整一夜。

  就在那一刻,菩珠有一種感覺,在這滿殿的哀哭聲里,獨他一個人的悲傷是真實的。

  他是如此的孤獨。

  這種猶如於萬人中獨守孤獨的感覺,她其實並不陌生。

  在她退出之時,他依然跪在那裡。

  她鬼使神差般地忍不住,悄悄回頭望了他一眼。

  那背影如雪,一望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於那日那刻,她盯著亂草深處那張蒼白如紙的俊美臉容,一陣天人交戰之後,忽然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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