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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停了下來。

  李玄度這下微微蹙起了眉。

  葉霄是知道當年的秦王的,他的性子最是急躁,小的時候曾被嫡祖母姜氏笑罵為急張飛,因此鳥性急,與別鳥一道啄食飲水,獨它最快,且不能圈養,關在籠中便聒噪跳躍,一刻也不得安寧。十六歲後,人生大起大落,至今漫長的七八年裡,算起來竟有五六年是在面壁與禁足中渡過的,這兩年名為宣撫西海,身後也不知有多少暗中窺探的眼,性子自然早已大變。

  但此刻,這個小小的神態,又隱隱帶出了些他少年時的性格影子。

  葉霄不敢再考驗他耐心,立刻道:「我聽丞官說,為殿下做飯食的,乃是當年菩太傅的孫女主僕……」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看著李玄度,心裡後悔自己方才一時沒忍住。

  八年前的梁太子案,讓無數人被捲入,家破人亡,從雲端跌落到了泥谷。其中便有他面前的這位主上。

  他一直很小心,這幾年從不在他面前提半句和這舊事有關的事。

  但方才,他實在太過驚訝,以至於忍不住起了個話頭。

  果然,李玄度沉默了下來,望了燈火片刻,道:「菩府的淑女,如今應該也不小了吧?我記得其父當年官居左中郎將,出使銀月城罹難。倘若沒記錯,應是宣寧38年,那時我年方十五。他至今埋骨異域,未能得以歸鄉。」

  他望了過來。

  「既如此,你多送些錢去,全部給她吧,我們路上留夠用便可。她們想必生活艱難,這才來驛中做事……」

  他仿佛想了起來,又示意葉霄稍等,從腰間摘下一面溫潤玉佩,又將肩上尚帶著他體溫的玄裘脫下,一併推在桌上。

  「都拿去吧。玄裘可作衣,玉佩叫她去郡城兌了,低於五百金,勿出。」

  葉霄輕輕咳了一聲,面上依然帶了些異樣之色。

  「怎的了?你還不去?」李玄度再次揚眉。

  「方才驛丞送賞錢出去,屬下看到了菩府的小淑女……」

  他吞吞吐吐。

  「便是……便是晚間在崗下與無賴少年一起的那小女郎。」

  李玄度正端起桌上的一隻茶盞在喝水,聞言一頓,突然放下茶盞,似是被嗆了下,轉臉便咳起來,咳了好幾下,方忍住,轉回臉,皺起了眉。

  「你確定?」

  「是,沒錯,便是那小女郎。」

  李玄度的眼前浮現出片刻前,那個裝模作樣打自己的情郎,又哭泣流淚博同情的小女郎。

  似這種伎倆,哄哄葉霄還行,怎可能瞞得過他的一雙眼?

  其祖一代文宗,清正孤潔,其父胸懷大志,世間偉男,聽說其母從前也是有名的京都才女。

  他以為菩家淑女應當家學淵源,蕙質蘭心。

  怎麼想的到,竟會是那樣一個小女郎?!

  李玄度又想起經過她身邊時,她側臉朝來,雙手壓面,看似拭淚,實則指縫微張,分明在偷窺自己,大約怕自己不肯放過她那個少年郎吧。忍不住心裡微微哼了一聲。

  聰明倒是蠻聰明,就是聰明太過,便成狡詐。且竟和無賴少年廝混在了一起,深夜幽會,贈送信物,倘若不是葉霄當時踢動石子打斷了他二人,只怕下來不知道還要做出什麼來。

  如此大膽,實是自甘墮落,無可救藥。

  李玄度搖了搖頭。

  可惜了,如此的出身,自己也白生了一副好皮肉。

  不過,菩家淑女如何,與他也無大幹系,畢竟他當年與菩家,也無多交情。

  葉霄見主上的視線落在燭火上,半晌沒有發聲,臉色古怪,不知在想什麼,等了片刻,望向桌上他方才推來的玉佩與玄裘,伸手去拿。

  還沒碰到,卻聽李玄度道:「放下罷!」

  葉霄的手停在半空,看向他。

  李玄度不緊不慢披回裘,收了玉佩,說:「送些錢便夠了。另外,贈她一句話,淑女靜容,潔身自好。」

  葉霄一頓,再次遵命,出屋後便照吩咐行事。

  第11章

  主上這些年性格變得厲害。

  奉道自然是真,但在人後,葉霄不敢說,實則有點喜怒不定。

  如方才那樣,前一刻憐憫贈物,後一刻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改主意,本不算什麼,無足掛齒。

  問題是,他口中輕飄飄出來的那一句話,叫人相當的為難。

  菩家那位小淑女,再怎麼樣也是小淑女。更重要的是,還有當年菩家那一層關係在裡面。主上可以隨心所欲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但自己從前卻與小淑女的父親有過往來。本朝立國後,為人口之計,規定男十四,女十三便可婚嫁了。自己若早早娶親,如今怕都能做她的父親了,當面直接數落這種事,哪怕充當個傳話的角色,未免也是尷尬。

  出來後,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自己不去,像方才那樣交驛丞便可。把人叫了來,話溜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自己去傳,最多也就自己知道。

  若轉驛丞,豈不是又多了一個人知道主上對小淑女的惡評?

  不妥。

  猶豫了下,葉霄揮了揮手道無事,打發走莫名其妙的驛丞,無可奈何追了出去。

  菩珠和阿菊已經離開驛舍走到回楊家的半路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喚聲,轉頭一看,竟是李玄度身邊那個臉上有道刀疤的漢子趕了上來,又嚇了一跳,一瞬間腦子裡鑽出了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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