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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就是冬至夜仁壽宮大火,小閣老披衣出門察看火情,受了風寒,病情加重,到現在是徹底地臥床不起了。

  人一病,心情就煩躁。

  下人們每次到這裡來,都是躡手躡腳,戰戰兢兢汗不敢出,生怕觸怒了小閣老。

  因此,別看此刻院子裡這麼多人,卻寂靜無聲。

  在正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卻見遠處迴廊里一個身著大紅官袍的官員快步走來,大約是走得急了,頭上竟冒起了騰騰熱氣。

  卻見這官員二十出頭,身高臂長,面容白皙,顯得很是俊美。

  他面容上依稀有太老爺的幾分風采,真翩翩美少年也!

  沒錯,這人正是嚴府長孫尚寶司司丞嚴紹慶。

  見他腳步如此響亮,一個僕人急忙迎上去。

  還沒等出言提醒,嚴紹慶就厲聲喝道:“滾開,爹爹呢,爹爹呢,在屋裡嗎?”

  “我的祖先人呀,大公子你就不能小聲些,老爺剛喝了藥睡著了。”

  “走開,都給我走!”嚴紹慶開口就罵:“都是你們這些小人,一定是你們把九姑娘的《飲水集》帶回府中告黑狀,看老子不弄死你們?”

  那老僕面色大變,叫起屈:“大公子,你可冤枉死老奴了。這書兒滿大街都是,誰不知道啊?”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一間暖閣里傳來嚴世蕃劇烈的咳嗽聲:“可是紹慶回來了,外面冷,進閣吧!”

  嚴紹慶狠狠地瞪了那僕人一眼,用手指朝他臉上戳了幾下,這才進得暖閣里。

  大白天的,屋中點了十幾根蠟燭,照得纖毫畢見。

  卻見,胡床上躺著一個肥胖的中年人,正側著臉看著嚴紹慶。他正是嚴世蕃,一隻眼睛裡的白翳看起來甚是可怖。

  嚴紹慶可管不了父親病得厲害,大聲嚷嚷道:“父親,兒子正在尚寶司當值,你這麼急把我叫回來做甚?是不想想要退了徐家的親,我不干,我不干!”

  嚴世蕃手中正拿著一卷《飲水集》,聽到兒子叫,大怒,“呼”一聲就他臉上扔了過去。

  可惜他病中體虛,手上也沒有力氣,書飛到一半就落到地上:“你看看,你看看這裡面寫的都是什麼?男歡女愛,才子佳人,閨婦情怨,成何體統?”

  嚴紹慶揀起書,不以為然:“沒什麼呀,寫得好啊!真的是太好了,這幾日我天天都在讀這些詩詞,都快入魔了。即便是唐宋先賢,也不過如此。哈哈,哈哈,如此大才女,竟然是我的小妾,與有榮焉,與有榮焉!”

  說著話,他得意地大笑起來。如此大才女,竟然是自己的女人,足夠自己得瑟一輩子的。

  “與有榮焉?”嚴世蕃憤怒地笑出聲來:“傷風敗俗的骯髒文字,枉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大才女,大才女……徐家這個孫女是要做薛濤、李易安,還是做魚玄機、嚴蕊?這種婊子,如何進得了我嚴家的門。姓徐的這是在捉弄我嚴家,極是可惡!不行,這門親事必須退掉,還得叫徐階拿個說法。”

  “什麼,退親?父親你這麼急把兒子從尚寶司喊回來,就為說這事?”嚴紹慶大聲叫起來:“不行,兒子非得納了徐家那個什么九公子。就算他是婊子又如何,只要長得美。聽人說,九公子不但是我大明第一才女,也是第一美人兒,兒子怎麼可能錯過。”

  他大聲叫嚷:“就算納了她有如何,又不是娶妻,一個小妾而已。納妾納色,這世上納青樓女子為妾的人多了,又不少我一個。”

  聽兒子這麼說,嚴世蕃大怒,一拍椅子扶手:“你說得是什麼混帳話,咱們嚴家和普通人一樣嗎……咳咳……”他一陣劇烈咳嗽,竟喘不過氣來。

  嚴紹慶下意識地要伸手去拍父親的背心,想了想,卻將手收了回去。道:“這事是父親你在使壞,我不幫你順氣,咳壞你。”

  “你……你這個忤逆不孝的小畜生……”嚴世蕃氣得滿面紫紅,好半天才恢復過來,嘆息道:“紹慶啊紹慶,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你爺爺可是首輔,你爹爹我可是部院大臣,臉面大於天。沒錯,世人納青樓女子為妾的多了去,可你不行啊!咱們可是要名聲的,如我們這樣的家庭,就算納妾也有規矩,必須是陪房丫鬟或者府中的家生子女,如何能將不三不四的女子接進府中?”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納徐府就小姐為妾。”嚴紹慶大叫:“大明朝第一才女,第一美人,必須是我的女人。”

  嚴世蕃:“紹慶,你這麼大人了,又做了官,怎麼還像個小孩子,混帳東西!”

  嚴紹慶大叫:“父親,你少跟兒子說這些,你若不答應這事,兒子就,就……”

  嚴世蕃厲聲問:“你就怎麼樣?”

  嚴紹慶:“我就去死!”說罷,就朝暖閣外的荷花池衝去。

  嚴家子嗣不盛,到嚴世蕃這一代就他一根獨苗。得了長孫之後,嚴嵩愛若珍寶,因此就養成了嚴紹慶驕矜的性子。

  雖說後來嚴世藩也陸續生了幾個子女,可大約是遺傳基因的緣故,那些孩子都和他一樣生得五短身材,體形胖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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