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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口中也有傷口,朱同學每喝一口酒,就發出“絲”的一聲。

  周楠先對他的遭遇表示了同情,然後長嘆一聲:“這男人身上沒有錢,就好象女人身上沒有衣服一樣。不但別人瞧不起你,就連自家老婆孩子也恨你入骨。如果娘家再接濟一點,那你一輩子在家裡就抬不起頭來了。”

  “於我心有戚戚焉。”朱聰浸悶悶地點頭,又奇怪地問:“周兄你日子過得也是逍遙自在,難道也有同樣的遭遇?”

  周楠故意長嘆一聲:“自然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其實……其實我也是個懼內之人……前年我從遼東服役期滿回鄉,家裡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全靠岳丈一家接濟,後來又是丈人和舅子出錢謀了個衙役的差事。朱兄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一個寒門子弟,要想在場面上混,就得使錢。我由衙役而典史,到從九品知事,岳家出力甚多。”

  “所謂,吃人口短,拿人手短,在家中還真是抬不起頭來。舌頭和牙齒還要打架呢,夫妻二人怎會沒有矛盾。每次我家夫人與我發生口角,她就會將丈人和大舅子叫來撐腰。實話跟兄講,我在老家那名聲可是徹底壞掉了。這次來京城,不能帶家眷,沒人在身邊嘮叨,頓覺天高地闊,說不出的爽利啊!”

  雲娘,不好意思了!

  聽周楠說得悽慘,朱聰浸和周楠同病相憐,二人又交流了半天家有河東獅對一個男人心靈的摧殘,大有知己之感。

  半天,朱聰浸才長嘆一聲:“周兄真是好運氣,可以去外地做官,逃脫牢籠。如我這種宗室子弟,不能入仕,想逃也沒地方可去。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周楠:“其實,以前在淮安的時候,我曾經起過休妻的念頭。”

  “休妻?”

  周楠點頭:“是啊,我渾家嫁過來十一年,一直沒有生育,按理也可以休妻的。不過,我進京之前,她已懷有身孕,此事遂作罷。”說到這裡,他裝出痛心疾首樣:“其實,我已經早做決斷的,提前幾月休了那母老虎就好了。現在完了,一輩子也逃脫不了她的魔爪。”

  朱聰浸也覺得惋惜:“時也,命也,運也。”

  周楠頓了頓:“其實,我若是一意要休那惡婦也是可以的,如果我現在還在老家的話,那是一天也忍不了。當然,我現在已經逃到京城來,徹底自由了,也懶得費這個精神。”

  朱聰浸大為奇怪:“你家夫人以前是不能生育,要休了她,別人也不好說什麼。現在都有孩子了,如何休得了?”

  周楠哈哈笑道:“朱兄你這就不知道了,按照我朝禮制和律法,一個婦女犯了七出之罪就可以休棄妻子。七出者:無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盜竊,五也;妒忌,六也;惡疾,七也。”

  “我渾家常為我去青樓應酬而心中嫉妒,甚至打上門去,犯了妒忌之惡,當去;在家撥弄是非,甚至請娘家人欺壓自家丈夫,犯口舌,當去。況,她經常打罵丈夫,顛倒綱常,光這一條,就必須趕出家門。”

  周楠心中又默默念叨:雲娘,實在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只能委屈你了。

  “只需一封休書,就能將她攆走,很容易的事情,關鍵是你要能下這個決心。”

  “決心,決心,決心。”朱聰浸喃喃說了幾句,突然滿面潮紅:“我要休了家中那個河東獅。”

  周楠裝出大驚失色的樣子:“朱兄慎言,你是宗室子弟,嫂夫人可是有誥命的淑人,怎麼能說休就休。算了算了,別衝動。大不了忍了,人生也就那短短几十年,一晃眼就過去了。家和萬事興,還是忍了吧,最多讓宗室中人笑話你夫綱不振,就當沒聽到。”

  他不說還好,一說,朱聰浸就忿忿地將手中的杯子扔在地上:“人生於世,還有什麼比一張臉更要緊的?我已淪為天家笑柄,如何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世上。子木你說得對,人生只不過短短几十年。愚兄現在已經三十有餘,還能幾年好活。現在這日子過得,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啊!明日一早,我當上書禮部,請朝廷為我做主,免去那母老虎的淑人誥命,讓她滾回娘家去!”

  明朝初年管理宗室的機構叫宗人府,宗人府的主管叫大宗正,正一品,一般由皇族裡德高望重的親王擔任。

  靖難之後,成祖皇帝覺得這個機構的設置有些不妥當。大宗正的威望實在太高,又掌管整個皇族,那不就是民間的族長嗎?天家的皇權和宗族權必然發生衝突,也埋下了不安定的種子。

  於是,成祖就裁掉了宗人府,讓禮部禮部儀制清吏司負責宗室日常事務。禮部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不過是一個正五品的官員,符合大明朝以小制大的政治原則。

  後來清朝又恢復了宗人府。

  不過,清朝的情況比較特殊。在進入中原建立政權之初,滿清只不過是一個奴隸社會,實行的是八旗議政制度。國家但有事,王公貴族們會坐在一起商量。

  談不攏,開打。

  因此,無論是誰做大宗正都是個擺設,難不成你還管得了八旗的旗主?

  所以,朱聰浸這次要想離婚,得先報禮部免去妻子的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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